江槐和他再度确认了一下食谱和注意事项,送医生出门,他性子清冷,但对每个人有基本的礼貌。或许这疏离的礼貌,也是让很多人觉得他难以接近的原因。
很少有人见到江槐情绪失控,破口大骂更不可能。他的一切,都只对一个人展示。
回来时便见到明霜,盘腿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正在摆弄遥控,翻找电影,似乎没找到一部想看的,光影晃过她漂亮的脸,明霜笑起来时很甜美,显得天真又明媚,但是,没有表情时,同一张脸,便会显得极为冷漠无情。
他抿着唇,江槐熟悉明霜的每一个表情,尤其这种表情,他见得太多。
明霜肯定是觉得无聊了,她生性喜欢自由,无拘无束,爱烟火聚集的地方,爱热闹与新鲜。
这般和他共处一室,什么地方都无法去的日子,对于她而言,一定很是煎熬。
明霜回国一周,没有出过门,一直和他待在家里,最多去去花园,对她而言,应该已经是破纪录了。
晚餐是他做的,明霜胃口不太好,没吃多少停了筷子。
晚上,明霜说要看电影,不是恐怖片,不用他陪。
她没回卧室,直接在放着投影仪的观影房睡着了,手机还停在聊天界面上。江槐没有偷窥人隐私的习惯,他抱起明霜回了卧室。
再第二天,明霜早晨又进了那个房间,把门反锁上了,屋子隔音很好,在外完全无法听到里头的一分声音。
没有她的屋子,恢复了那种死一般的寂静。
中午明霜差点忘了吃饭,直到江槐打电话给她。
吃饭时,明霜明显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什么。为了她的身体,江槐这段时间选的食谱都很清淡,明霜喜欢喝粥,他便换着口味给她安排。
他苍白着脸,半晌,声音有些沙哑,“霜霜,你是不是……在想和我离婚的事。”
明霜头也没抬,顺嘴说,“你想?那要不今天去?”她嘴巴从来不饶人,说话也快。
江槐手一顿,手里那碗莲子百合粥就这么泼掉了,碗落在地上,瓷片碎了一地。
“江槐。”明霜如梦初醒,“你没事问我这个干嘛?”
“我乱说的。”她说,“没有要和你离婚。”
江槐心性坚定,又早熟独立,即使之前被明霜抛弃,被她用言语刺伤得那么厉害时,也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明霜第一次见这样的江槐,整个人都顿住了。
她想去帮忙收拾,被江槐阻止了。他安静地把一地狼藉都收好,手指被割破出血,甚至都没有任何反应,直到把碎瓷片都清理干净,明霜喜欢赤脚,他怕她割破了脚。
明霜皱着眉,把他手拿起,捏着他的两根手指,拉去水龙头冲洗,“你不能仔细想想吗?玩笑话听不出?”
她陡然想起,他总是被她骗,也怪不得开不起玩笑。
“你从挪威回来就不正常了。”明霜说,“你到底有什么事情,别憋在心里,说出来。”
“不然我带你去看心理医生。”她说,语气不容置喙,“就这周。”
那么好看一双手,她皱眉盯着他指腹那个深深的划痕,她不明白,这么漂亮的身体,江槐怎么能这么不爱惜的?非要作践得千疮百孔才满意是吗。
“霜霜,你是不是烦我了?”他抬眸看着她,眼神空洞,声音沙哑,“觉得我很不正常?”
和他在一起的这些天,是他们原本的蜜月,他是有私心的,就想和她两人独处,因此想尽办法把她困在了这个家里。
从得知她出事开始,这么多天,压抑的情绪终于再控制不住。
“我做梦,梦到你再没有回来。”他说,“是我亲手推走了你,反复看到你摔下那个山崖,而我无能为力。”
是他曾最厌恶的那种无力感。
“回来后也是,我不想让你离开我视线。”他哑声说,“一分钟都不想,我怕你离开我,不想让你看别人,只想让你陪着我,看着我。”
从少年时代开始,他就是如此,隐藏在这幅清俊寡淡的皮囊下,扭曲的,无法抑制的浓厚的独占欲,也曾经是明霜最讨厌他的地方。
明霜翻出了个创可贴,笨手笨脚给他手指贴上,一言未发。
江槐食指上那个咬痕还在,那时她狠狠咬他一口,却被他让人纹下了,永远印记在他的手指上。从十八岁起,他默不作声,背地里就已经有这么疯了。
明霜说,“江槐,其实我失踪那两天,想的最多的是你。”
“还想过把遗产都留给你。”她说的轻轻松松,摸了摸他食指上那个咬痕。
遗产这两个字似乎又刺激到他了,抱着她的双臂陡然收紧,他身上的香近在咫尺,冷淡清疏,他却把她抱得那么紧,从身后抱住,完完全全收入他的怀里。这一瞬间,恍然让她觉得,他很脆弱,很需要她。
明明其实是个在外很强势的男人,不似温润的水,更像冰冷锐利的冰与雪,除了她,没几个人敢真的亲近他。
可是对着她时,却没有半点办法,他那些心思,也从来只是伤害自己,不会伤害到她。
江槐需要她的爱,就像是镇定剂一般,让他这段时间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第一丝松弛。
“霜霜,别再离开我,好吗?”他哑着嗓子说,“任何原因都别离开我。”
“以前我们不是算过命么。”明霜说,“你还记得吗?那个阿婆说我命很好,所以,我不会有事的,我能把好运带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