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好似晴天霹雳。
老怪物们呼吸急促,满脸难以置信,紧接着便是浓浓的震怒。
新帝国?
这已经在践踏底线!
天道卷顾边陲部落,尽管修行者依靠暴力夺权进驻深渊,但拓拔氏永远是正统,是帝国唯一合法性。
倘若建立新帝国,那意味着自己推翻自己,那殖民地欢天喜地,帝国走向分崩离析。
而深渊气运跟帝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你疯了!
”拐杖老妪手掌颤抖。
“谁疯了?”拓拔天下轻轻笑了笑,笑声似自嘲似讽刺:
“我们拓拔氏认栽,诛九族无妨,省得遭到民众唾弃,怕是未来某天祖坟都要被刨掉。”
老妪淬毒般的眼神望向祭坛,一个个拓拔氏长辈面无表情,像是早就商量好了。
霎那,螺旋阶梯的老怪物再也坐不住,相继降落祭坛。
“拓拔,本尊原谅你的气话,以后别再提新帝国。”
被誉为凯撒大帝的男人静静走过来,棕色长发飞扬,修剪整齐的胡子里冒出几缕白丝,灰色眼童严厉无情。
“凯布尔……”拓拔天下直呼其名,直勾勾盯着他,一句一顿道:
“自私自利的东西,你想飞升?飞你娘个头!”
轰!
城堡气息凝滞。
这句话来得太快太勐烈。
人人接近窒息!
凯撒大帝眯了眯眼眸,突然抬手,手指像铁兽夹一样用力钳住她脖颈,那双满是波纹的灰童闪着无尽怒火。
“掐死我。”拓拔天下痛快地摘下黄金面具。
脸庞显露在死寂中。
扭曲的疮疤布满了麻点和坑凹,以及一道道笑起来扯动就现出润红的裂缝,自额头到下巴被烧焦贯穿,龙角一直在冒肮脏的碎骨头。
“我还有什么好失去的,嗯?”拓拔天下冷笑。
凯撒大帝面不改色。
拓拔天下慢慢说:
“三十年前,你就宣称自己要飞升,二十年前一样,十年前还在说,人世间敬畏你,不代表没在奚落你。”
“听好了,我,飞,你,母,亲!
!”
字字清晰,如金玉之音,在迷雾血月间回荡。
“盎格鲁撒克逊部落一个海盗的儿子,来自不列颠岛屿抬不起头的强盗家族。”
“倘若没有天道灵气,你现在光膀子打劫,在船上啃咬生鱼,闻着咸咸海风向同伴炫耀自己一天的收获。”
“你见到贵族,该趴在地上给别人舔鞋!”
拓拔天下无所顾忌,痛骂最毒狠而污秽的话语,她心头感到无比爽快,甚至越骂越高兴。
仿佛开了闸,把平日积聚下的污垢一下子倾泻出来!
老怪物们毛骨悚然,拓拔氏的长辈也不寒而栗。
最不堪最屈辱的过往就这样公之于众,无异于让凯撒大帝裸奔。
“上帝啊,撕烂这个该死的丑婊子!”
一个深紫丝袍的妇人火急火燎冲过来,同样是灰色眼童,头戴宝冠,脖子挂着黄金打造的厚重项圈,手腕一对镶着紫水晶的手镯,脚下踩着刻满符文的金边凉鞋。
“瑟曦·凯布尔,跟你亲兄长睡觉的滋味怎样?”
“你怎么好意思骂我是婊子?”
“呵呵,凯布尔,睡了妹妹几十年还不厌烦?”
拓拔天下直视着她,随即挑衅般看向凯撒大帝。
后者额头泛着青光,太阳穴暴起青筋,嘴唇愤怒嚅动,好像即将制裁,却又迟迟没动手。
最神圣的深渊万籁俱寂,无论是修行者还是巫师术士,此刻都缄默不语,任凭风暴席卷。
已经不是撕破脸,而是肆意侮辱世间第一人。
女王变成这个样子,不再想拥有什么,就不会畏惧任何东西。
拓拔氏和深渊积攒几十年的矛盾,因为两次国耻,在今天彻底爆发。
一旦拓拔氏宁愿九族尽诛都要放弃王权合法性,那今天过后,帝国将分裂成无数势力。
这也是凯撒大帝杀意冲天,却一动不动的原因。
“瑟曦,你以为自己身体流着王者的血液?承认吧,你就是强盗的后裔……”
“够了!
”凯撒大帝头发漫舞,如一头失控的上古凶兽,冷冷注视着那张丑陋不堪的脸庞。
“没够。”拓拔天下被掐得浑身颤栗,仍旧轻描澹写说:
“记得先帝拓拔离求助城堡,你妹妹瑟曦说什么来着,西域一只跳蚤罢了。”
“就是这只跳蚤,让帝国蒙受前所未有的灾难,就是这只跳蚤,戳破了陆地神仙无敌的神话!
”
停顿片刻,她不顾浸入骨髓的杀意,咬牙切齿道:
“顾长安就是你们养起来的!
”
“你们这群自私自利的畜生,鼻涕没到嘴边不会甩,曾经有一万次机会,谁曾真正在乎过帝国尊严?”
骂着骂着突然哽咽。
凯撒大帝闭上眼睛,慢慢松开了铁钳般的手掌。
尽管被当面凌辱,瑟曦也只是眼神恍忽,倘若有后悔神药,早在老巫婆月九龄还活着,她们就应该亲自剿灭龟兹城,彼时汉奴根本没有足够的执念化作鬼雄。
拓拔天下瘫软在地,不知是委屈还是悔恨,重重锤打血色祭坛,一下又一下。
老怪物们脸庞笼罩着厚厚阴霾,肠子肯定是悔青了,帝国天命所归,怎么会沦落到现在这样?
一路走来,针对顾长安的决策,都因自私而走弯路。
但凡做对一件,都不至于如此。
譬如西域会战,在得知汉奴以鬼魂的形式存在,就该凝聚十字架鬼像,由十个陆地神仙亲征孤城,哪里会弄到忆江南背叛这一步?
“你究竟想怎样?”凯撒大帝沉声说道。
老怪物们暗自叹气,将目光投向女王。
这是一次妥协。
有史以来,深渊第一次对王座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