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她身处闺房尚且如此难熬,张夕被关押在北镇抚司的诏狱中,又受了多大的苦楚?
临近天明之时,温初弦才迷迷糊糊地合了一会儿眼皮。
只不过打盹儿了一炷香的光景,醒来天已微明。
府中默寂如斯,静得可怕,连小厮脚夫的走动也无。
温初弦有种不祥的预感,问了个丫鬟才知道,原来不知哪里的火星飘到了临江街,香染居起了熊熊大火,殃及了街上其他的一十五间铺子。
温老爷刚刚得知此事,带府上所有的男丁去救火了。
温初弦身子颤了颤,一口鲜血差点急呕而出。樱唇上毫无气血,白得像纸。
香染居怎能被烧?那里保存着所有证据不说,更是她这些日来苦心孤诣的心血所在,到底是哪里来的天火,要将她逼到绝境。
临江街,长安城的潜火铺来了,备足了牛皮水袋和洒子,却依旧难以阻挡滔天似的火势。
温初弦亲眼目睹,张牙舞爪的火苗蹿上香染居的雕梁,似阿鼻地狱里的恶鬼,炙热的空气要把人的魂儿都烤干。
可怜香染居那般精致的装潢,里面名贵的香料、古器,以及她焚膏继晷研制出来的香方,凝聚心血的账本,皆付之一炬,化为焦炭。
温初弦哽咽,有种莫大的难过和伤心,似失了神智,冲过去亲自拿了水囊救火。两个婢女见此,冒死将她紧紧拽住,三人差点被烧塌的横梁砸中。
香染居虽然只建成了不足月余,但就像她自己的孩子,她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和心血在里头,那是她自己的事业。
可如今不白之冤落在香染居上,一把修罗恶火,把她赖以生存的事业都焚没了,也把她娘亲的遗愿焚干净了。
待终于遏制住了大火,大理寺少卿裴大人赶到了此处。
临江街整个皆是焦糊冒烟的断壁残垣,哪里还有什么查探的必要。
裴大人质问,“奇了,知道本官今日要来香染居清查香料,恰好就有这么一场火。温小姐莫不是心中有鬼,蓄意毁掉罪证?”
何氏正扶着昏厥的温初弦,温老爷怒道,“裴大人,小女也为救火砸伤了腿,现在还未苏醒。您这般含血喷人,污蔑我温家,还有一点良心么?”
大理寺和温氏本来井水不犯河水,裴大人见温老爷正在气头上,改口说,“温大人且息怒,下官非是那个意思。”
温老爷沉哼一声,抱了温初弦上马车。
裴大人拦道,“温大人,贵小姐和陛下中毒之事有关,得先交给下官,带回大理寺问审清楚。”
温老爷气得双眼圆瞪,说不出话来。
何氏搭腔道,“裴大人!是谢相发话,恩准吾家女儿回府的,裴大人也要拦吗?”
裴大人微愕,随即脸孕笑容,“原是右相的意思啊,下官自不敢阻拦,老爷夫人这便带小姐回府吧。”
温初弦昏昏沉沉中听到他们争吵,只觉眼皮重得很,恶心难受,浑身的骨头如碎了般。
她真是好冷,像在冰窖里,希望全无的那种冷。那沮丧而又绝望的感觉,让她觉得就算现在一觉睡过去,长眠不醒也没什么。
曾经那执掌中馈、经商攒钱的美梦,还真是一场美梦,经不起一点打击。
她在内心深处还在担忧着张夕,可身体的疲累已达到了崩溃的极点,脑袋一歪,就死一般地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