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御史立刻神色不善,“竟是曹大人所为?”
“曹大人!”钱御史这回是真惊了,“朝廷命官之职,皆由上授而来,自有命官的体面,便是皇上惩治罪臣也须先去官服,自有章程法度的依循,如今曹伯爷是将勋贵的特权置于王法之上了吗?”
真不愧是骂人为业的都察院官员,钱御史当下便将一缕胡须吹得如云卷云飞,捶胸顿足,引经据典,将个曹开河曹伯爷的作为与勋贵横行联系在了一起,言语间又提起前面淮安府三大牢滥捕之事,直骂得曹开河面色铁青!
曹开河在淮安府高高在上,作威作福换了的,哪经过这阵仗?偏又不占全理,这就被钱御史抓着错处,一时竟然真被拦住,无法将徐明尸身抬走。
刘云在后面看着,暗暗着急,他早得了亲随带回来的沈淮原话,被一语点醒,今早其实就是有意放水,巴不得曹开河将徐明尸身给抢走,可钱御史坚决对峙,以致于他心中计划便受阻了,刘云不由暗暗着急,却又没法将话说在明处。
御史弹劾百官,钱御史越是不客气,便越是合理,谁好劝阻?
眼见着衙门内外的墙角旮旯都开始堆积了围观的头颅,被钱御史指着鼻子骂的曹开河面现浮躁,“钱刚老儿,你当老子是被吓大的?欺负我不会讲理吗?”
他一个眼色打下去,后面立刻冒出三五个出头人,骂骂咧咧地迎上前去,当前一人叫道:“老子们昨夜又是撑船又是下水,暗器堆里捡回一条命来,竟是得罪了谁?要被关在这理刑大牢里使劲地扣屎盆子?兄弟们,这窝囊谁要受便由谁受去!老子宁死不屈!”
说着,竟直接架起了钱御史,将他架出了正道,其余人等立刻抬着徐明尸身往外冲。
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钱御史骂得兴起,却没有武功,顿时便眼睁睁地瞪着群兵,眼看他们就要出了理刑衙门!
“放肆!”
一声大喝落下,便见呼啦啦一群人堵住了衙门的大门,清一色的漕兵服饰,两下立时混在一起。
一人身着官服,越众而出,大喝道:“乱成一团,成何体统!”
此人面目普通,而正气凌然,一双薄唇张合之间几不见肉,拦在衙门前的气度,十分理所当然。
曹开河看清来人,不由一怔,眼睛瞪成铜铃:“胡兴,你想干什么?”
来人竟然是理漕参政胡兴,那个时刻想着要替代漕运总督的漕督副手,在三清茶楼狠抱干瘦老头谢有林大腿的胡兴。
“临清伯啊,你怎地如此糊涂?!”
胡兴仿佛才看清曹开河,立刻气喘吁吁地破众而出,先直奔钱御史,喝叱仍架着钱御史的漕兵,“还不速速将钱大人放开?尔等便是再怎么莽直,也不该这般作为,莫害了临清伯!”
胡兴说着,上手就把那几个漕兵给扒拉开,扶着钱御史连问妥当否。
钱御史自是没什么不妥当了,除了生气之外,其实那几个漕兵手下有轻重,扯得他老胳膊老腿还挺舒服。可他怎会聊这细枝末节?当下重重地哼了一大声,连道这临清伯够蛮横,淮安府藏龙卧虎,今日算是开了眼界。
胡兴便转向了曹开河:“曹大人,钱御史素有正直之名,我等此时不正该庆幸:有钱大人坐镇,何愁没有公道?你纵是在愤懑伤心,也应顾念着大局,再多忍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