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不是胃病,白桐不清楚。
穷人忌讳看病,生怕x光线一照,全部都是病。
有病不可怕,可怕的是一旦发现自己有病,就会被道德、情绪焦虑裹挟,被迫悲春伤秋。
所以白桐一直没敢去看病,也不清楚自己到底什么病,真的疼起来、受不了,就稀里糊涂吃点药,只有不疼了,一切都好说。
早些年里,他经常这样疼。
在其他孩童享受着快乐童年的时候,白桐经常连饭都吃不起,所以他珍惜每一次吃饭的机会,逮着机会就猛吃。
饿一顿饱一顿,胃早就坏掉了,当疼痛再次袭来的时候,他先是有点发蒙,然后才特别真实的感觉到了熟悉的痛。
同为伤残人士,他能够感受原主的痛苦。
胃疼只是个大范围说法,具体表现是很复杂的,抽离的疼痛带来肿胀、刺激、恶心感,几种复杂感觉涌上来的时候,会让人的大脑持续性萎蔫。
用更加通俗的语言来说,疼到智商下线。
所以当黑珍珠跑过来的时候,白桐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他痛得很难去思考,为什么那条本应该在谢家的狗,会跨越半个城市来到他面前。
他只有一个念头,应该好好吃早饭才对,不能空腹跑步。
黑珍珠在他面前晃了个表情,热情的用大舌头舔白桐手心。
“汪汪汪!”
白桐额间渗着冷汗,拖着疲惫的身体,坐在紫藤花架下的长椅上,身体不自觉蜷缩起来。
他模样是在可怜,眼瞳湿漉漉的,骨架子小,缩起来就一团。
痛到这份上,他都忘记了,疼起来时候,随意往肚子里塞点东西都会舒服很多——当然这个理论也是错的,只是在白桐的麻木、仓皇的岁月里日积月累形成的自救习惯。
白桐任由黑珍珠汪汪叫,他像是曾经忍受过无数个疼痛的日夜一样,等待着胃壁自己调节。
黑珍珠不愧是土猎,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厉害在通情达理,身为一条狗,好像什么都明白。
它汪了两声,发现没人理自己。
于是撒丫子跑起来。
黑珍珠,你要加油。
主人的幸福可都在你身上了!
白桐身体上的疼痛并没有随着时间减轻。
反而越来越疼了,人生里总有很多情况让你手足无措,白桐毕竟不是全能无摧的神。
他轻轻阖上眼睛,忍受着疼痛。
疼痛可以让人清醒,也可以让人脆弱。
现在的白桐又脆弱又不清醒,他想吃一碗热气腾腾的葱花面,加鸡蛋那种。
不需要多少面,他很好养活的。
让他喝一点点热汤也不错。
可是现在婆婆都死了好多年了,再也没有人会为他下面条了。
黑珍珠的声音由远即近,白桐晕晕乎乎间感觉看到面前一个模糊人影。
他后知后觉想起来,眼前这个人做出来的葱花面也很好吃,还会为他卧一个双黄蛋。
现在的白桐看起来很可怜,眼瞳是湿漉漉的,看起来很茫然,脸颊雪白,额间渗着密密的汗珠,连素来樱桃色唇瓣也失去了光泽。
蜷缩起来身体很小一只,仿佛可以抱在怀里,钉在爱-欲里。
看得谢明烛眼瞳微缩,心疼压过了发疯的劲儿,他差点连温柔伪装都维持不住,因为他的眼睛,漆黑一片,想要发疯。
“白桐,你怎么样?”
声音里是克制不住的恐惧,他想上前,又不敢碰,好似白桐是个搪瓷娃娃,一不注意就碎了。
白桐有气无力,头靠在紫藤桩子上,被谢明烛扶过来,抵在了自己肚皮上。
白桐觉得他皮肤滚烫滚烫的,胃里翻滚的岩浆往上顶出个轻轻的嗝。
谢明烛立刻反应过来:“你胃疼?”
白桐虚弱的点点头:“……吃点东西就好。”
谢明烛表情很沉,白桐没看见。
因为他鼻息抵在谢明烛肚皮上,眼睛虚弱闭着,周围被他身上干燥清爽的洗衣液味道包围。
谢明烛挺受不了他这副模样,甚至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给他摘下来。
其实他没多少恋爱经验,剧本看得再多,也很难在实践里真实表达。因为他太稀罕白桐了,这份稀罕给他勇气,又让他畏缩。
总是担心发起疯来把握不住,伤害白桐,可不发疯又不现实。
在无穷无尽的重生当中,他唯独只遇见过白桐两次,第一次,一见钟情,第二次,情根深种。
他甚至自暴自弃的想,如果不能跟他在一起,不如死了算了。
所以他想出折中的办法,大不了是让白桐哭一两次,让他再也离不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