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奇了怪了,明明侯府的地位要比他这个破落宗室高些,可不知道为什么郜英彦面对萧照时总觉有一种面对上位者的窒息感。
他不知那种胆寒从哪里而来,只本能退缩:“那你们逛着,我先去别处了。”
又按捺不住心里的小鹿,冲莺莺说:“三……姐姐,那我走了。”本来还想说若你有什么难处直接来找我郜英彦便是,可是谁敢当着萧照说出这话?
郜英彦一脸遗憾的走了,心里不住惋惜一朵娇花就插到了一个不懂欣赏的大老粗那里。
那萧照是个军中糙汉,皮肤晒得黢黑,往来的都是大老粗,定然不解风情,跟这样的人过可真是苦了如花似玉的三娘子了!
身后的小娘子委委屈屈开口:“世子答应给我买的翡翠手镯可别忘了!”
莺莺看都不看郜英彦一眼,只往萧照:“我们走吧?”
横竖自己买的收拾都买了,萧照便点点头:“好。回头叫他们将东西送到萧府上便是。”
绣坊和银楼的东西很快便送到了萧家。
一件件衣裳精巧漂亮,展开如天上云霓华彩灼灼,一件件首饰各有千秋,放在妆匣里熠熠生辉。
莺莺咬了咬唇。
她和萧大人合计好了两人不过是凑在一起过日子,可萧大人对自己还真是实诚,又是赠衣裳又是送首饰,送了田地供自己种花,上次还送了一大匣子祖传的首饰。
萧大人对自己也太好了吧。
那自己应当对萧大人更好些才是。
萧照的伤势也慢慢好了起来,原本结痂的黑痂慢慢掉落了下来。
原本的肌肤也清晰可见,一道道狰狞的伤口渐渐愈合起来,只看得见下面粉红色的新肉,这是伤口长起来了。
莺莺听飘石说过伤口的情形后很是满意,这么说来萧大人的伤势在逐渐好转,如此一来离着他能站起来岂不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绿儿跟着咋咋呼呼:“萧大人这是要好了?”
莺莺高兴得笑:“你这丫头真会说话,快给自己拿一份赏钱。”
奶娘则凭借自己多年的经验:“伤口变色便是要好了。”
家里欢天喜地。
连萧照唇角也带了一丝笑意。
倘若能够好起来那他便能陪莺莺并肩出行了,到时候一定陪莺莺一起逛遍汴京城的大街小巷。
等太医这回来时,萧家院里上下都表现出超乎异常的激动。
飘石点头哈腰带路,乌婶殷勤给太医做饭,绿儿满脸期盼,莺莺含笑亲手给太医斟茶:“您瞧瞧,是不是如今快痊愈了?”
太医仔细诊治了一遍,又觉不对,仔细再上下查验了一遍,才满脸为难对满脸期待的莺莺道:“回禀萧夫人,这伤口只是肌理上的愈合,可内里的经脉应当还未长好,不然大人也不会毫无知觉。”
身后原本欢天喜地等着消息的仆从们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没精打采起来。
萧照的心里也一沉。
他几乎不敢去看莺莺,知道她今日为了这件事倾注了巨大的期望。
他自己已经经历过一次希望——失望——绝望的过程,因而格外不想让莺莺也承受这种苦楚。
那么她也会失望吧?这样反复煎熬的日子将人的心提上来放下去,只有无穷的折磨和黑暗。
萧照狠心劝自己:总要让莺莺知道真相,她越早面对真相离开得越干脆。
谁知这时他听见莺莺的声音:“既然外面的肌理长好下面的经脉长起来的几率也大了几分不是吗?总比外面还没好腠理也没好强些吧?”
太医颔首:“这话说得在理。”
原本死寂的小院因为这话重新又振作起来。
“一口吃不成一个胖子。”莺莺从最初的失望中很快恢复过来,重又是从前元气振奋的样子,“我们也莫心急,慢慢来。”
萧照扶着轮椅的手攥紧了。
莺莺尚且如此这样乐观,他又有什么理由不振作呢?
等到端午节早上,莺莺收拾停当,萧照命激流将自己搬上马车。
莺莺阻拦:“萧大人还未大好,不用去。”
萧照薄唇抿起,很是坚定:“这是你娘家办的归宁宴,我做丈夫的自然也要去。”
她如今是他的妻子,自然要给她该有的体面。
上次那个在丰乐楼奚落莺莺的苏环处处以自己是世子夫人自居,若是他不在莺莺被人欺侮了怎么办?
他执意要去,两人便一起往莺莺娘家赶。
等到了苏家,苏家大夫人早在门口迎接。
莺莺忙下了马车,与萧照一起向大夫人行礼:“见过大伯母。”
大夫人气色瞧着不错,看见莺莺过来欢喜得合不拢嘴,又上下打量她:“这些日子过去不见你,看看你如今过得如何。”
又佯装板起脸问萧照:“在家待我们莺莺可好,若不好我们做娘家的可要不依。”
萧照忙拱手:“晚辈晓得。”
莺莺便问:“怎么不见老夫人并两个姐姐?”
大夫人叹口气:“你祖母自打上次中风后日子便不大好过,总是精神不济,这回还在床榻上躺着呢,要等开席才能出席。”
“至于你两个姐姐都回来了,这会在堂前坐着呢。”说到这里大夫人脸上一脸喜色,“你大姐夫考中了科举如今等着外地授官呢,你二姐姐闹着要她请客,你快去瞧瞧。”
莺莺忙快步走进堂中,如今天色和暖萧家便在院里设置了两张屏风,将男女分席坐开。
莺莺与萧照分开,萧照少不得叮嘱她一句:“莫要饮酒。”
惹得苏珠抿嘴取笑:“三妹夫倒是关心三姐姐得紧。”
大娘子忙制止妹妹:“稳重些,都是嫁了人的人了!”
莺莺红着脸“嗯”了一声算是回应萧照,又凑过去恭喜大娘子:“恭喜大姐姐。”
“说起来我还想叫她请客摆酒呢!”二娘子一脸喜气。
大娘子脸上也喜气洋洋,当初为着要按照次序出嫁给苏环和侯府的婚事腾出时间她的婚事也筹备得匆忙,急匆匆嫁给了个外祖父家看中的一位书生。
没想到这门婚事嫁过去却觉称心如意:夫君性子温和内敛,为人稳重不轻浮,每日里除了读书便是拜会师长,那些腌臜之地去也不去。
婆母识趣明事理,也不拿长辈的款来压她,她婚后与夫婿琴瑟相和,过得极为甜蜜。
如今夫君又考中了科举马上就要指官了。
当即笑着对姐妹们说:“好,等过几天我在家里置办些薄酒,姐妹们一定要来家里。”
二娘子便扭身对着屏风那边喊:“表哥,你记住了,过几天要去大姐姐家赴宴。”
二娘子嫁的是大夫人娘家侄儿,两人是姑表兄妹,自小看着长大,知根知底,公婆就是自己的舅舅舅母,嫁过去也一派和气。
屏风那头听见个阳光的少年声音:“好!”显然夫妻极为和睦。
莺莺又取笑二娘子:“怎的成了亲还叫表哥表妹,那我们其她人以后怎么称呼表哥?”
苏珠理直气壮:“自小就叫惯了的!”
姐妹几个便唧唧咕咕说些闺房里的私事,时不时爆出些银铃般的笑声。
几个小丫鬟们也凑在一起磕牙聊天。
绿儿如今可算最为神气:“我家娘子新近给了我五两银子的月例呢!”
惹得诸多小丫鬟们啧啧称奇。
连苏珠也问莺莺:“好啊三娘子,你如今可是个富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