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蕊这回是无语了:请您照照镜子好吗?汴京城里随便掉个砖头下来都能砸中两三个像你这样的小吏。
“可我要出人头地拜相封将就需要一个能干精明的妻子做贤内助,你这样的女子到底是骄纵有余难堪大任。”翟浪一脸的决绝。
要是往常听到他说自己女儿“骄纵有余难堪大任”只怕萧家夫妻会将他打出门去,可此时听到这样的评语两口子不由得松了口气。
萧照点点头:“都说疏不间亲,含蕊虽然是我侄女,可我坦诚来讲含蕊配不上你这样的千年难遇的英才。”
翟浪兴奋得脸都涨红了:“萧大人说的是!”他冲含蕊道:“从此以后你我再无瓜葛,希望你想开些勿要以我为念心心意意。”
含蕊翻了个白眼,冷着脸“嗯”了一声,转身就走。
翟浪依依不舍跟萧照作别:“在下告辞,还请萧大人留步。”
月洞门后其余几人却对视一眼,他们都明白了萧照的用意。
对于这种自命不凡的人最好的法子便是顺着他的意思吹捧他,将他吹捧得举世无双天纵奇才,顺应他膨胀自负的内心。
而后再委婉提出自己家女儿着实配不上他,叫他另觅佳偶。
这人被吹捧和酒精作用当真以为自己举世无双,只当原来那小娘子配不上自己。
这样他走得彻彻底底,非但不会来骚扰萧家反而会担心萧家拦着他发迹路从而有意避开萧家。
几人眼里齐齐浮现出佩服之意。
不过莺莺还有一点不懂,等那翟浪走后她便出去问萧照:“萧大人,翟浪那么爱攀高枝的人怎么会轻易放弃萧家?”
即便吹捧他,将他吹得天上地下无双,可翟浪也该想到自己手头并无更好的人选,万一他就要“屈就”含蕊怎么办?
“对啊,若是他又觉得自己世上无双又觉得暂时勉强一下与含蕊成婚,那我家含蕊岂不是危矣?”苏氏都不明白。
萧照不紧不慢:“先前在书房里已经将他的面具一层一层撕下来,难道含蕊还会愿意嫁?”
含蕊羞愧起来,若不是父母和九叔九婶拦着只怕她就是哭着喊着都要嫁给那个人渣呢!
萧照再道:“他也不是傻子,因着我承诺了他即便是不娶含蕊我也会鼎力扶持他高升。”
啊?含蕊吓得惊讶出声:“九叔叔!”她可不想萧大人用自己的仕途去保全那样的人渣。
“怪不得。”萧六爷领悟过来,反正翟浪那厮攀附含蕊是为了利用萧家的人脉,而萧照承诺给他这些人脉他便是无论如何都不用非娶含蕊了。
至于陪嫁的房产铺子倒是次要的,他离开了市易务获得了更高的职位,相应遇到的姻缘也会比萧家这门婚事好很多,到时候既有萧照的人脉又有新岳家的人脉,岂不是两个助力?
“他走的时候已经拿了我写的荐书就要去河工上任了。”萧照说明缘故。
“河工?”那可是一块肥差,在管着京杭大运河南来北往的河运上办事,肥肉手里过手里自沾油,即使是个小喽啰都能赚得盆满钵满。
要让翟浪那样的捞男满意也就只有这一种法子。
苏氏也急了:“九弟何必为了我们沾染那样的人?”
萧照笑着摇摇头,安抚他们:“不用担心,一切我来处置。”
“当务之急还是先帮含蕊散散心。”莺莺也跟着道。
含蕊也不是油盐不进的人,自打知道翟浪那厮的真面目之后她就神色颇有惭愧之意,此时忙对萧照夫妻行礼:“多谢九叔叔九婶婶相助。”
又对自己父母行礼:“女儿鲁莽害得父母担心。”
翟浪拿着这文书兴冲冲去了余杭的河工,也的确拿到了一份好差事。
他得意非凡很快就故技重施,故意刁难过往运粮船收取了不少银钱贿赂。谁知干了十几天河工上的同僚就揭发他贪污枉法,将他革职了事。
翟浪请人给汴京城萧大人捎信可是一直没有回信这才知道害怕。他在这里是赚了些黑心银子,可都被如狼似虎的衙差收缴了去,如今居然连回家的银子都要动用先前积攒的老本。
好在他长相俊美,便利用这张脸说服了一位大婶借住在她家屋檐下。可他看中了大婶女儿美貌单纯,想要再利用这女儿。
大婶丈夫可不是吃素的,直接将他打了一顿赶到街头。最后翟浪不知所踪,有人说他一路乞讨,有人说他家人接他回岭南了,还有人说他在本地投靠了个有钱的寡妇。
含蕊浑然不知,她此时正在洛阳姑母家里小住呢,因着这回出事,萧家便将她送到了洛阳亲戚家,为的是避避风头。
渐渐淡忘莺莺倒听说了一桩事:苏环和侯府都被官家斥责了。
想想也是,皇家岂能容许你传出怀有真龙的消息?
官家直接派了两个太监去侯府斥责。这种斥责并不是轻描淡写的一句“官家斥责了你。”而是要货真价实恭恭敬敬听骂呢。
那太监为了给官家出气,自然是什么难听骂什么,直骂了半天。
侯爷丢了这么大面子,又将苏环和世子叫进书房里狠狠斥责了一番。
苏环哪里见过这阵仗?她至多是重生了一回可又没有重长个脑子,自然也没有生出相应的镇定自若来,被这么平白无故斥责一回,又是懊恼又是担惊受怕,居然就这么滑了胎。
她滑了胎的消息传出去,侯爷和世子两人暗暗放心,这孩子不出生也好,否则出生了也是个祸端。男人又不怀孩子,他们对子嗣的感情自然淡之又淡。
侯夫人虽然心里可惜可是这时候有位妾室也怀孕了,她顿时多了个盼头,说到底她是做祖母的,哪个妾室怀的并不重要。
唯有苏环是真的心痛。
她早将这孩子视作自己能脱困的唯一机会,谁能想到这中间会有波折呢?
而且侯府如此一来还会要她吗?
苏环整天惴惴不安,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眼睛下面两个硕大的黑眼圈,人也憔悴了许多。
她没猜错,侯府的确是想将她休回家的。可是这时候发生了一件事:两位宰相争夺一位寡妇做妻子。
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侯府也听说了,侯爷听说后第一件事便是叫来了儿子:“当初苏氏说宰相争妻你还记得吗?”
郜英彦一脸凝重:“记得。”他当初当苏环只是信口胡说,堂堂宰相怎么会不顾体面争夺未婚妻?何况怎么会那么巧两位宰相都瞧中一个女子?又怎么会那么巧那个女子是寡妇?宰相什么女子娶不到会去娶一位寡妇?
这件事从各个角度都透着荒谬,是以郜英彦当时听完只觉得好笑,压根儿没当回事。
可是如今这件事就这么发生了!
其中的细节和过程与苏环说得一字不差。
“难道……苏氏真的能做预知梦?”郜英彦沉吟起来。
侯爷不假思索便下了定论:“不管如何这人都要攥在我们手里。”不管她真是天赋秉异还是精怪附体,这样未卜先知的消息对整个侯府都是好事。
于是苏环便再次被好吃好喝地关押了起来,不同的是她这次要应付侯爷和郜英彦不停歇的审问。
她一开始还在庆幸自己又能在侯府富贵里安闲度日,可很快就后悔起来。
她滑胎后苏家没有一个人来探望她,苏环派月儿出去打听才知道她爹这些天在外面又有个相好的,她娘则是嫁到外地去了。
苏环没想到自己居然落得了个孤家寡人的境地,这时她才后悔起当初不应该在祖母跟前挑唆她老人家对付大房,也不应该与大房的几个姐妹闹翻,要不然至少现在还有几个人会来帮她撑腰不是么?
可是后悔也来不及了,苏环只能安慰自己至少自己还有侯府的锦衣玉食。
不过好景不长,没两天侯府就不许她再出门了,对外宣称她要为孩子祈福将她带到了家庙里。
原来侯府居然派了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日夜审问她,若是不好好答话便吃不得睡不得,只能打起精神听他们审问。
审讯的内容自然是质问她为何能提前预示出“宰相争夺妻”的纠纷。
他们那些人都是侯府专门私藏的似兵,多年历练都有些本事在身,有许多种折磨人的手段,最严苛的时候将蜡烛对着苏环的眼睛,又叫人扒着她的眼皮不叫她休息。
不过熬了一昼夜,苏环就丢盔弃甲溃不成兵:“我说!我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