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玉瞅了瓷盅一眼,搁下了,由怀里摸出两个胭脂膏子出来,小小的青花瓷灌装着,“我在巷口买胭脂膏子,顺道给你们姊妹带了两盒来。”
玉莲赶着接了,打开看颜色,乐得没眼缝,“谢谢孟老爷!”
银莲轻呵一声,“玉莲,只晓得接东西。”
玉莲撅撅嘴,将胭脂膏子欢欢喜喜递给银莲瞧,银莲剜了一指尖,涂在唇上抿了抿,“巷口那家,可不就是月芳斋?他们家的胭脂粉料济南府最金贵,这一盒多少钱呀?”
“二两银子。”孟玉随口答。
姊妹俩将眼睛瞪得溜圆,银莲忙阖了盖,一并连妹子手上的也搁在炕桌上要还他,“这样贵重,哪里敢收?”
“贵重么?”梦迢使用的东西,一贯是好的贵的,孟玉穷时不晓得女人这些东西的价钱,等晓得,业已发了家,也不觉贵重。便随意歪坐在那头挥挥手,“几两银子值什么?我拿回去也没人送。”
银莲低着眼笑了笑,“拿回去给太太用吧。”
他仍将胭脂推回去,“太太不喜欢这颜色。原就是来给她买胭脂,她的自然有。”
闻言,银莲不好再推,拿起那盒胭脂又揭开看,里头是桃粉的膏子,抹在唇上淡淡的。她忍不住抬眼,“太太惯常抹什么颜色呢?”
“朱红的。”孟玉想一想,又笑着摇头,“又不像朱红,比朱红的暗一些,我也说不清。她将好几种颜色混着,调出的那么个新奇颜色。她给起了个名,管那叫‘心头血’。”
银莲浮想须臾,不由赞叹,“太太真是别出心裁。”
“她一向鬼点子多。”孟玉想来便笑,一条膝散漫惬意地在榻上屈起,背靠着墙。在他左边肩侧,并着两扇支摘窗,半撑半阖,他的眼是晦暗的,嘴巴却笑得格外开怀。
背着梦迢,背着场面上那些芜杂的人与事,他可以对着个毫无干系的人,坦荡承认他心里爱着梦迢的迹象。这让他觉得轻松,于是笑着笑着,好像大喘了口恹闷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