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姑娘叹了一声,似有无限的沧桑,“在这姑娘刚被卖进青楼的时候。”
但凡早上那么一两天,她还有机会想办法逃离。
奈何她来的时候,原主刚刚被卖进青楼,正和同一批进来的姑娘一起,关在柴房挨饿呢。
从前在现代时,看过那么多穿越爽文,也曾幻想过自己穿越了要如何如何,总之是要走向人生巅峰。
等她真正穿越了,才知道毕竟是,现实里可没有作者给她开金手指,也没有作者精心设计的那
么多巧合。
饿了三天,就把她的心气儿给饿没了。
为了不再挨饿,她毫不吝啬地展现自己的聪慧,幻想着自己成名之后,能被某个富商买走,至少后半辈子能过得清静。
她说得轻描淡写,落在江停云耳中却满是血泪。
试想一下,一个受过现代独立教育的女子,在经过了怎样的折磨,才会宁愿给一个不知道什么样的富商做妾,也要逃离魔窟?
但江停云也看出来了,庄姑娘根本不需要别人的同情。
别人的同情对她来说并不是慰藉,反而是一种侮辱。
因而,江停云把所有的心思都压在心底,转而问道:“你是怎么发现,我和你一样的?”
“呵。”庄姑娘得意地笑了笑,“我听下人们传了你的光辉事迹,其中就有看破用黄鳝血引蝙蝠。
其实我也不确定,只是猜测古人虽然知道黄鳝血可以因蝙蝠,大概率也不了解原理,所以才想着赌一把而已。”
说到“赌一把”,她眼中闪过一抹自嘲,大概是想到了自己曾经赌的那一次。
被宗实赎走之后,她的确不用再每天应付不同的男人。但只是应付宗实他们两口子,却让她更加心力交瘁。
宗夫人葛氏因她貌美,从一开始就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哪怕她表现得再老实,并再三向葛氏表忠心,表达自己并无争宠之意,只想要一片喘息之所,葛氏都不相信,也不愿意善待她。
没奈何,为了求得宗实的庇护,她只好向后宅女子一样去争宠。
但她这一举动,却正好让葛氏做实了她心里藏奸的猜测。
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宗实心里念着她,总会庇佑她几分。
可是,现实再一次给她带来了沉重的打击。
在一次宗实宴客的时候,竟然命她当众跳舞弹琵琶。
其中一个客人看上了她,她当晚就被送到了那客人的床上。
直到这个时候,庄姑娘才明白: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只要他在青楼待过一天,到死都抹不去身为娼妓的烙印。
“我开始痛恨自己的身份,痛恨自己为什么流落青楼。”
庄姑娘的眼神有些迷茫,许久之后又骤然狠厉,“幸好……幸好我还不曾完全被这个时代同化,有一天我突然想明白了,这不是我的错。
流落青楼非我所愿,周旋于各色男人之间更是非我所愿。我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我求存有错吗?”
她猛然盯住江停云,眼神空洞中夹杂着希望和不自信,“你说,我有错吗?”
江停云暗暗叹息,并对庄姑娘肃然起敬。
——经历了这样的折磨,还能勉强保住自己的人格,这已经比大多数人都强了。
只是这个时候,她也已经到了溃败的边缘。
她需要一针强心剂,需要一颗定心丸,让她重新拥有力量,重新捍卫自己的人格。
“你没错。”江停云坚定地说,“无论到了何种境地,求存都是没有错的。”
如果一个人连求存的意志都没有了,那该是何等的可悲?
“对,对,我没有错,我没有错。错的是这个吃人的世道,是那些不把我当人的人!”
“对,你没错!”江停云再次肯定了她。
庄姑娘的眼神这才重新坚定,发出摄人的光芒。
她的神情也重新变得从容,微笑着对江停云说:“其实,我之所以一定要找到你,是为了让你帮我看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庄姑娘从怀中掏出一张色泽古旧的羊皮纸,递到了江停云面前,“请你帮我看一看,这上面的法术,真的可行吗?”
江停
云接过来一看,只见最右侧写了三个大字——换颜术。
看完那法术的描写,江停云不禁倒抽一口凉气,猛然抬头,“你可千万别做傻事,这是会死人的!”
却原来,换颜术施展的先决条件,就是要先把自己的脸皮活生生地揭下来。
忽然间,江停云心中一动,问道:“如果你在揭脸皮的时候,或因过于痛苦,或因失血过多死了,死后侥幸化作怨鬼,会不会想把自己的脸皮找回来?”
庄姑娘一呆,摇了摇头,“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换一张脸,摆脱这张脸所带来的一切。”
“那就是了。”江停云点了点头。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庄姑娘若是因换颜术而死,十有八-九就是那画皮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