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漆的夜空中已经看不到星光和月色了,云层压的很低,空气变得沉闷,看来今晚是真的会下雨。
吃完了饭,顾萧惟换了一身丝质的睡衣。
不知道该怎么说,这家伙好像特别适合丝绸,那种垂感很自然地拉长他的身形,当他的头发被梳下来,半遮挡在眼前,神秘优雅却又幽冷的感觉扑面而来。
岩哥正专心致志地给顾萧惟补妆,用非常自然的手法加深了他的眼窝,面部轮廓变得更加立体,当调试灯光让整个别墅暗下来的时候,顾萧惟就像一缕冰冷的游魂。
顾萧惟抬起眼来看向洛屿,洛屿抱着胳膊站在导演身后,靠着墙。
明明站在阴影里,他微微一笑,就有了光。
这场戏看起来很简单,只需要陆屏枫拎着刀梦游,但没有任何人对戏,也就没有了剧情、台词以及对峙的张力。
外行看起来会觉得这出戏简单,摆摆走路的姿态即可。
但洛屿却知道这一幕很重要,它必须要体现出梦游带来的渗透人心的恐慌与怀疑,否则警方因为梦游而对陆屏枫精神状态的诸多猜测甚至和案情挂钩的推测就不成立了。
打板声响起,整座别墅瞬间陷入死寂。
旁观的演员,包括洛屿、严钧还有聂扬尘都贴着墙站着,控制着呼吸,努力让自己隐形。
陆屏枫就站在客厅与楼梯的连接处,手里拎着一把刀,刀上沾满了深色的液体,半干未干。
他脸上的表情从容而平和,半闭着眼睛,并没有低着头,而是缓慢地向着画室的方向走去。
每一步都很放松,而他握刀的姿势和拎着画笔的样子一样,没有任何的杀戮。
液体滴落在他的脚边,他没有穿鞋。
明明人在这里,却像是一具没有精神的空壳,被冥冥之中的某种力量操控着。
这种颓废的阴郁和优雅在陆屏枫握着刀的手忽然颤动的瞬间被打破了,他停留在那面墙前,转了过去,仿佛在欣赏着什么,向后退了两步,将刀刃立了起来,在虚空之中刺穿了什么东西。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让人遍体生寒的冷笑,宛若恶灵入驻这具躯壳。
洛屿的耳边传来了严钧吞咽口水的声音,明明没有到处泼洒番茄酱或者恶灵曲折躯体爬出来的恐怖景象,可眼前陆屏枫的背影却透着一种阴暗的挣扎,像是有什么尖锐的渴望将刺破这具躯体,在这个世界里猖狂肆虐。
“好!”盛云岚的声音响起,所有人憋在喉咙里的那口气终于能呼出来了。
这时候顾萧惟拎着刀转过身来,他看向洛屿的方向,最后却落在聂扬尘的脸上。
本来要走动的聂扬尘,忽然之间像是被剥夺了控制肢体的能力,血液仿佛被凝固了,指尖都透着凉意。
他甚至产生了不切实际的想象,顾萧惟会走过来,用手中那把刀剖开他的身体,昭示于世。
直到洛屿的声音响起,“要不要喝点茶?你的咖啡已经喝完了,我的普洱茶还有。”
一瞬间,聚焦在聂扬尘身上的杀意消失,整个空间变得轻松起来。
别墅的灯光亮起,落在顾萧惟的脸上,之前那种无生命气质的冷感消失了。
洛屿把自己的保温杯拧开,本来要把茶水倒进顾萧惟的杯盖里,却没想到对方直接拿过了洛屿的保温杯,喝了一大口。
“江总送你的普洱茶吗?味道有点……”
“是普洱茶粉,直接冲泡就能喝。今天快递过来的,味道不行?”
洛屿的身边毕竟就一个叶盛宜,而且小叶子已经尽职尽责又当化妆师又当助理,不可能再让他拿着小锤子敲茶砖,然后还得为他洗茶、泡茶。
“挺好的。虽然少了点仪式感,但这种茶粉的茶多酚含量还更高吧?”
“你一口就喝出来不是泡的茶,说明口感和香味也和茶饼有所不同。”洛屿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去导演那里看看效果。”
“好。”
等到两人走远了,聂扬尘这才离开了原来的位置。
严钧拍了一下聂扬尘的肩膀,差点把他给吓着。
“你怎么了?”
“没……没事。严哥你想跟我说什么?”
“我就想跟你讨论一下演技的渲染能力。你没觉得顾萧惟的气氛渲染力特别强吗?刚他化妆的时候我只觉得他像一尊漂亮的雕像,结果灯光一暗,刀子一握,要了老命了!”严钧有点兴奋。
聂扬尘却知道,只要自己还在剧组一天,顾萧惟恐怕会给予他时不时的惊吓。就因为那天晚上他故意靠近洛屿,让跟在洛屿身后的顾萧惟以为他看上了洛屿。
聂扬尘叹了口气,羡慕嫉妒他俩以拍戏的名义待在一起是真,佩服他俩演技好以后真在一起了也不怕丢了演员这碗饭,但唯独……聂扬尘没想过要招惹洛屿。
因为他有心上人。
还因为……洛屿也不好惹。
聂扬尘忽然觉得那些年欧俊韬必然是走了大运,不然怎么能成功打压洛屿足足五年。
他整理了一下心情,也实在是不想承受顾萧惟的视线,赶紧离开了别墅,坐在外面的台阶上抽起烟来。
有人在他的身边坐下,那双长腿一摆,除了顾萧惟就只有洛屿了。
但顾萧惟还在里面补拍镜头。
“刚吓到你了?对不起啊。”洛屿说。
聂扬尘皮笑肉不笑地耸了耸肩膀,“又不是你拿着刀用眼神威胁我。你离我远一点,我怕今晚某人梦游到我住的地方来,把我给嘎了。”
“是啊,我们住的别墅跟你是连号的。”
聂扬尘被烟给呛到了,“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那好吧,我不说了。道歉我收回。”
洛屿刚要起身,聂扬尘回过头来问:“如果是现在,欧俊韬给你一个大项目的男主角,要你从此以后不再见顾萧惟呢?”
说完,聂扬尘觉得这个假设有点蠢。且不说洛屿这人根本不会因为什么大项目、男主角而妥协,更重要他慧眼识老板,欧俊韬要是敢打压洛屿,江引川恐怕就要动手干架,搞死这个所谓的“大项目”了。
“算了,你不用回答我。”聂扬尘扬了扬手中的烟。
下一秒,他的手腕就被对方扣住,以一个扭曲的角度折过去,疼得他闷哼起来。
手中的烟掉了下来,一抬眼就对上了洛屿冷若霜寒的眼,仿佛琼江瀚海瞬间被那股寒冷所凝固,聂扬尘被镇住了,甚至连手腕的疼痛都忘记了。
“我会对他说,你说一次,我拧一次,直到你想都不敢想。”
说完,洛屿放开了他,弯腰捡起了掉落在台阶上的烟蒂,摁灭了扔回给聂扬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