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月舞的退圈是真的决绝,注销了社交平台的账号,要不是歌曲版权在电视台,她估计还要把歌曲全部下架。她的说法是:“走就要走得彻底,连背影也不要留给别人。”
至于她和宋骞,是否“朋友”的关系,姜临晴不得而知。
有时,姜临晴在尤月舞照片的角落里,窥见了宋骞的生活痕迹。
*
到了和医生约定复查的日子,姜临晴起了个大早。
池翮牵着她的手出门,到了车上,又抓住她不放,一路到了医院。
这三个月,姜临晴没有什么症状。
如果真是母亲的病情,这时已经咳得不行了吧。
姜临晴又穿着病号服,站在阳台眺望远方,似乎望得远,生命线也能远。哪怕她真的得病,她也有池翮,陪她一起抗争病魔。
一件外套披到她的身上。
池翮揽住她的肩:“天凉了,别在这里吹风。”
她冲他左右晃起脑袋:“风吹也挡不住我的好气色。”
水蜜桃是回来了,红扑扑的。身子丰腴,穿上那件红肚兜,又是个小妖精。
天冷了,就得有这副暖和的身子。
*
上一次,医生拿到报告,是和池翮才说。
这天,医生直接到病房来,红光满面:“池先生,姜小姐。检查报告显示,先前感冒导致的肺炎组织,已经完全吸收了。至于另一个较早的结节,经过抗炎治疗,也变小了。”
池翮:“就是说,罗教授的分析是对的?”
“是的。我们医院接收过类似病人,但都是手术后才明确病理的。姜小姐很幸运,没有平白挨一刀。”医生说,“池先生,非常抱歉,我们经验不足。”
池翮:“没关系,医生们都辛苦了。”
台风天,娃娃脸。刚才乌云沉沉压过来,不一会儿就放晴。灿烂日光穿过云层,斜斜照进来,直直照到姜临晴灿烂的笑容上。
*
明媚阳光,一路从医院照到了墓园。
暂时用不上,但池翮说,要和她一起欣赏未来长眠的地方。
临走时,姜临晴问:“医生,肺部的病,家族史是风险很高的吗?”
“有家族史是高危人群。”医生说,“风险高,不是百分之百,姜小姐只要定期检查即可。”
她想,也许和小姨一样,过了许多年才发作吧。
姜临晴听医生只是提示风险,没料到,才出院,池翮就把车驶到了墓园。
池翮向着东南的山边指过去:“将来,我们就住在那里。”每个下一秒都是“将来”。
姜临晴望过去,青山绿水。她叹:“是个幽静的好去处。”
他认真地问:“满意吗?”
她也认真地答:“满意。”
“走。”池翮拉过她,“我们一起去见见我的爸妈。”
姜临晴紧紧抓住他的手。他从来不讲父母,但她记得恐怖电影里,那个楚楚可怜的女人窒息的场景。
周围竖着一排排一列列的石碑。二人走在其中,是唯一的人气。
“我爸是个艺术家。有一天,他突然想制作乡村主题的作品,就在地图上画了一个点。我们一家人兴高采烈地坐飞机过去。住的是当地一家简陋的旅馆。”池翮的温度凉了下去,“是黑店。”
姜临晴默默跟着他走。
“我爸半夜起床,发现有人潜进房间偷窃。对方见事情败露,起了杀心,我爸死在了刀下。我妈抱着我想逃离,也遇害了。我本来是要死在那里的。”池翮指了指脖子上的伤,“那个老板娘来掐我。但是老板说,我这样的男孩能卖个好价钱。他们留了我的命。
那时候,池家虽然报了警,但是二十年前,不是到处都有监控。我爸只说去乡下采风,谁也不知道他最终的落脚点,他向来随性散漫,想去哪就去哪。警察费了一番功夫,没有线索。
我被卖给了一对夫妻。因为我说不了话,买家觉得被骗,上了当,对我拳打脚踢。那是个穷乡僻壤,交通不发达,我待了几个月,被逼跟着出去卖红薯,这才有了逃跑的机会。”
墓碑上的照片,一双男女,仿佛目光就落在儿子身上。
池翮:“我开始了漫长的心理治疗。但这种回忆,哪是说忘就能忘的。”
姜临晴笑着抱他一下:“不能忘,就不要忘。你记着。如果觉得痛了,有我在啊。”
池翮一路沙沙哑哑地说,终归还是说了出来。他记忆里的全是血泊。他这样简单的描述,已经费了最大的力气。将来哪天,他可能还会犯病。
但他不是孤立无援了。
他身边站着人。
那人始终紧紧握住他。只要他稍稍地陷进情绪,她就用力把他拉出来。
池翮脚下,本是墓碑长长的投影。太阳向西斜,影子慢慢东移。
他面向斜阳,站在了阳光下。
*
台风,有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