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1点的不夜城一如既往地热闹,楼上包间的鬼哭狼嚎声透过窗户传到了街上,有人已经酣醉一场,正靠在路边的树干上对着肮脏的雪堆呕吐不止,还有的人已经结束一场放纵,歪斜着推门走出来拦车。
这里是润城最大的声色场所,可谓藏污纳垢,许是因为背后有些势力,亦或是尚未被抓住把柄,自打两年前开业以来,还未闹出过什么整改事故。
看着眼前一群放浪形骸的男男女女,汤君赫有些打怵地捏紧了兜里的那盒烟,他在门口做了个深呼吸,然后走了进去。
一层的大厅设有休息区,大多是成双成对的男女相偎而坐,他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来,伸手拉下兜帽,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不多时,就有一个醉醺醺的女人坐了过来,汤君赫闻到那人身上散发的酒味,下意识想往一旁挪,但最终还是忍住了没动。
那女人歪着头,毫不掩饰地打量他,汤君赫便也转过头看着她。她的脸上画了厚重的烟熏妆,叫人一时分辨不出年龄。
“你多大啊?”那人打量他片刻,拖长了语调问,声音呈现出一种略带沙哑的烟嗓。
“18。”汤君赫说。
“是吗?有18?”那人凑近了看他,酒味和香水味混杂到一起扑面而来。
汤君赫看到她贴近的艳红的嘴唇,忽然想到杨煊也喜欢这样,凑得很近地看着他,但杨煊身上的味道总是好闻的,就算沾了烟味酒味,也会被他身上原本的味道中和掉。
他转过脸避开她身上那股浓重的味道。
见他不说话,那人又问:“都这么晚了,小朋友来这里干什么啊?”
“找人。”汤君赫竭力表现得自然。
“找谁,我帮你找找?这里我挺熟。”
汤君赫想了想,从兜里掏出那个烟盒,递到她面前问:“我想买这个,你知道哪里可以买到吗?”
那人拿过来,先是看了看烟盒,又将里面的铁盒子抽出来,像是在努力地集中精神,片刻后她摇了摇头,迷茫道:“没见过。”
得到这样的结果,汤君赫并不意外,但还是有些失望,他伸手将烟盒拿过来,又装回兜里。
“你抽?”那人饶有兴致地看他。
汤君赫没应声。
“还是你其实是警察啊?”也许是自觉这个推测有些太不靠谱,那人说着便笑了起来。
“随你怎么想。”汤君赫说。
“好吧,这个我帮不上忙,”那人歪斜着站起来,俯下身趴在他耳边低声道,“不过,要是想开荤的话,姐姐倒是可以帮上忙,不收你钱。”
汤君赫抬眼看着她,冷冰冰道:“不用了,谢谢。”
在大厅待了近一个小时,除了最初这次被搭讪之外,汤君赫再无收获。尽管出门前刻意挑选了衣服,但他看上去还是跟这里太格格不入了。况且他并不擅长与人主动攀谈,周围也少有独身的人,待在这里让他坐立难安,他观察着每个人手上抽的烟,可是并没有找到他想要找的那一支。
无功而返,汤君赫回到家,照例是放轻动作开门,轻手轻脚地回屋。凌晨两点半,汤小年和杨成川正在房间里熟睡,此番夜行并没有惊动他们。
汤君赫回到房间,躺在床上看着手里的那支烟,又一次陷入沉思——要不要直接把它交给警察?交给警察的话,如果运气好一点,警察会调查出这支烟的来源,继而会在班里找出一个那晚的见证人,证明冯博的确存在引诱他吸入这支烟的行为……可是,如果冯博否认这支烟跟他有关系怎么办?如果他将嫌疑转移到杨煊身上怎么办?毕竟当时在场的人只能看到杨煊拿出了那盒烟……
要制造冯博和这支烟之间的直接证据,并且最大程度地把杨煊排除在外……看着窗外晃动的树影,他逐渐在脑中完善着接下来的计划。
已经快要凌晨三点了,汤君赫还是毫无睡意。他从抽屉里拿出了刚来这个家时杨成川送他的那个手机,翻出通讯录的界面。通讯录里只有两个号码,一个是汤小年的,一个是杨煊的。
杨煊还在用这个号码吗?到了美国可以收到他发的短信吗?汤君赫想了想,在短信的编辑框里输了几个字:“哥,你到了吗?”然后犹豫片刻,还是按了发送键。
也许杨煊根本就收不到这条短信,也许收到了也不会回复,汤君赫握着手机想,但不管怎么样,他想跟他哥哥说句话,哪怕收不到回应也可以。
这条短信发出去之后,汤君赫继续闭上眼睛酝酿睡意。半梦半醒之间,握在手里的手机突然开始振动起来,他立刻就被振醒了,拿起手机一看,来电显示上是一串排列奇怪的数字,下面的归属地显示这个号码来自美国的西雅图。
汤君赫睁大了眼睛看着屏幕,从床上弹坐了起来,按接通键的时候,他的指尖微微发颤。
电话接通了,杨煊在那头说:“到了。”周围似乎有点吵,有个老太太的声音传过来,像是在劝他吃完饭再打电话,杨煊说了句“马上就打完了”,声音听上去比刚刚要远,似乎是将手机拿离了嘴边。
“那是你姥姥吗?”汤君赫问。
杨煊“嗯”了一声,又问:“怎么还不睡,几点了?”
“三点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