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达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死去近五个小时,距家里人报案失踪整整两天。她是从窗户跳出去的,穿着睡衣赤着脚,跑了很多很多路。在此之前,她多次试图自杀,出现精神问题的倾向。她是被淹死的,因为她看不见自己究竟在跑向哪里,身上的伤痕甚至让家人不愿深究,这对贵族家庭来说简直就是耻辱。她被草草地下葬,等莫顿回家时,只看到冰冷苍白的墓碑。他守了一夜,然后离开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去过那个本来可以成为亲人的贵族家庭。也就是从那时起,他接受了严苛的父亲的安排,进入特殊培训学校,变得沉默冷硬。
调查繁琐而又漫长,那段空白的日子到底发生过什么,渐渐似乎有了眉目,尽管信息非常零散,难以集中。林赛好像是那个贵族的弟弟出于报复而卖给某些特殊服务场所的少年,又似乎是偷跑后被人捉住送到难民营,可同一时期出现在某些有钱人的床上的人也是他,又或者被一个医生家庭收养,医生一家被炸死之后,再次流落在外。
太复杂了,很不寻常。
“这说明有人故意制造混乱的消息,混淆我们视听。”师父说。
“也有可能是特地把这些线索留着,弄得履历不够完美,让我们放松警惕。”莫顿说。
师父点点头:“你能恢复理智,我很高兴。”
“我一直都很理智。”莫顿淡淡地说,“但也有可能这些都是真的,都曾经在林赛身上发生过。”师父无奈地摇摇头:“你已经带有倾向性。”
“不,我没有。”莫顿站起来,很严肃地说,“我是最不希望他是个间谍的人,如果真是那样,那么所有的付出都是做戏,所有的感情都是笑话。师父,我会竭尽全力弄清楚林赛的真实身份,让你放心。”他顿了顿,补充一句,“在我和他还没有发生什么之前。”
莫顿回到别墅。林赛正站在阳台上向外张望,一看见他的马车,高兴地挥动双手,转身跑下来。每次莫顿来都是如此,好像林赛从早到晚唯一一件事,就是等他。
莫顿不得不承认,这种感觉非常好,他突然发现,原来自己其实是个占有欲极强的人。就像当年为什么会那样呵护艾达,因为艾达和林赛一样,只能依靠自己,一心只期待自己,除了自己,他们没有别人。
这件事莫顿是在林赛入住后不久发现的。有一天他回来时,林赛正在书房看书,灯光很昏暗,他趴在桌子上,鼻尖都要碰到书页了。这时莫顿才知道林赛根本没有办法跟那些士兵沟通,他不敢提要求,提了士兵们也看不懂,只好自己凑合,连衣服都只能穿柜子里本来是给莫顿备下的睡衣。
莫顿很好笑,又有些心疼,命身边所有人学习手语,又请了专业老师教林赛学唇语。半个月之后,情况好了很多。
莫顿走进别墅,林赛正在餐厅里忙活,桌上摆好的饭菜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我们回家去吧。”莫顿说,“我带你回家。”
等林赛弄懂了他话中的含义,突然就不动了,他就这么站着,好半天才从纯净的蓝眼睛里,无声地留下两滴眼泪。他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扑到莫顿的怀中,身子微微发抖。莫顿轻轻摸着他柔顺的头发,心里想:林赛,只要你不是间谍……
接下来,是莫顿和师父配合的,不动声色的试探。莫顿在明处,师父在暗处。故意在林赛身后开枪;故意支开他好像要安排重要的事情,然后把文件放在抽屉中;故意泄露某人间谍身份,等等等等。一开始是假的,后来变成真的。可无论哪一种,都没有被林赛偷看泄露的迹象。当然,某些资料敌国明显也得到了,但肯定不是在林赛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