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头的张晓亮被面色苍白的王一函吓了一跳。
「你说……那个外孙二十三岁?」王一函好像是在向自己说话,又好像没有。
张晓亮点了点头以后,王一函就保持着呆呆看向前方的样子;顺着他的视线,张晓亮看到了一座冰柜,想也知道里面是什么!心里一阵寒意,张晓亮慌忙转移了视线。
「张sir,我想拜托你件事。你明天能吩咐你下面的人,再去那个地方挖挖看么?」王一函忽然开口,声音不似刚才那样颤抖,可是他的脸色还是惨白。
「啊?他们不是把挖到的都送来了么?」
「……」王一函缓缓的摇了摇头,「你让他们再挖挖看,看看有没有一具女尸,大概二十多岁,皮肤很白,手上戴了一枚银色戒指的,长得……很漂亮。」
王一函嘴里描述着,彷佛那具尸体就在他眼前,他描述的太过详细,以至于张晓亮抖了抖——王一函疯了么?尸体耶!再怎么漂亮,埋了这么多年,也会变成现在放在冰柜里的那些东西的模样吧?
他猜想王一函之所以这么说,应该是因为他嘴里描述的尸体,是段润之当年偷走的那一具。如果真的像他说的那样,也是自己这边破案的证据,所以张晓亮点了点头。
「我会让他们再去挖,你会不会弄错了?尸体再怎么保存完好,过了二十几年也……」
「有的,这个世界上是有那样的身体,无论怎么破坏都会重新完好……永远不会腐败……有那样子的身体的……」
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王一函的视线再度变得悠远,口中轻声喃喃了两个字:「舒佳……」
双眼一下瞪大,张晓亮见鬼似的看向王一函,忍不住后退了几步,「你刚才说什么?」
「啊?说什么?我……说什么了么?你听错了。」醒过神来的王一函,却忽然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对着张晓亮和气一笑,风轻云淡。
「总之,拜托了。」
【第五章】窗子外面的世界
「郑先生,今天太阳不错哟,要不要出去散步?」四十岁出头的女护士敲了敲门之后自行进来,一边对坐在病床上疑似发呆的男人建议,一边将手里的东西放下,然后不等男人阻止,一把拉开了窗帘。
「唔!唔!」郑宝仁惊恐的用手遮住眼睛,许久没有见到自然光的男人,感到一阵彷佛即将被阳光烧成灰烬的惊恐。
「我可不像原来那些小护士那样惯着你,人怎么可以不见太阳?想不见太阳那要等你进了棺材再说!」
不理会郑宝仁惊恐的反应,护士理直气壮的继续手里的事情,撤掉旧窗帘,将带来的崭新窗帘换上,换好之后也没有拉上,甚至还将窗户开了一道小缝。
「他们都小心翼翼护着你,你说不拉窗帘就不拉窗帘,你说不开窗户就不开窗户,要我看,你现在这样就是不晒太阳搞的,不出门也就算了,至少屋子里见见太阳!对了,之前负责你的小吴病假,以后由我照顾你,我姓陈,你叫我陈姐就好。」
和那些刚出社会的年轻女护士不同,这位中年护士说起话来都比别人老气横秋很多。
隔着玻璃,耀眼的阳光洒在病房白色的地板上,洒在床上,洒在自己身上,眼睛终于适应了那股强光,郑宝仁惊异的发现自己不但没有化成灰烬,身体还感到一种淡淡的温暖。
进棺材的人才不见太阳——
那名护士的话犹在心头,「棺材」两个字让郑宝仁情不自禁抖了一下。
原来,自己还活着。
郑宝仁一直有种错觉,自己在那个晚上就死去了。代替那个从坟地里爬出来的东西,自己被拖入了地狱!
不过,自己还能晒到太阳,自己还没死……
等到护士走后,郑宝仁忽然松了口气,慢慢挪到了窗户边,任由阳光洒满身,他在阳光下闭上了眼睛。入院后第六十天,郑宝仁终于主动站到了阳光下。
◇ ◇ ◇
时间一天天过去,郑宝仁看起来比原来好一些,不再每天把自己关在灯火通明的病房内,偶而还会出去散步,不过对于警方的盘问,他始终缄默。
警方每天都会派人过来,他们想从自己这里知道赵金魁究竟是怎么死的,可是连自己都不知道的东西,又怎么能和别人说个明白?
而且——不能说!郑宝仁不能想起任何一丁点那天晚上的事情,一旦开始回想的话,就像这窗户,哪怕只是将窗帘稍稍拉开一个小小的口子,阳光就会刺眼的射入。那天的事情不是阳光,而是纯粹的恶梦!
心里用黑色窗帘罩住的回忆,只要稍微拉开一个小小的口子,他就会想起那天的事,想起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