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月楼的开启是根据皇城放烟花的时间来的,没过多久,第一片烟花呼啸着飞入空中,点亮了周围的夜色。
虞宁初站了起来,只见朵朵烟花争相绽放,有的如流星点点四散而开,有的聚合成龙、凤、虎、马等瑞兽的形状,这边的火点刚刚熄灭,另一边又亮了起来,在黑暗中耀眼,最终又沉寂于黑暗,数次轮回。
风好像都不冷了,虞宁初无意识地扶住护栏,痴痴地看着这从未见过的盛景。
最初,她只是震撼于烟花的美。
看着看着,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到了母亲。
母亲小的时候,是不是经常看皇城的烟花?母亲十四五岁的时候,是不是也有一众兄弟姐妹伙伴围在身边,在京城繁华的街道穿梭玩闹?
她不怀念扬州,因为扬州从来没有给过她家的感觉,可母亲呢,京城有她的家,有疼她的外祖母苏姨娘,有爱护她的舅舅,被迫随一个不爱的男人离京时,母亲是什么样的心情?病入膏肓撒手人寰前,母亲有没有想京城,是不是想再回来看一次这样的烟花?
想又如何,母亲再也没有机会了。
人人都夸赞母亲的美貌,可是再美,也像那些烟花一样,倏然而逝。
虞宁初戴上兜帽,指腹悄悄扫过眼角。
烟花持续放了两刻钟左右,璀璨闪耀的光芒终于停止,半空只剩下一团团白雾,再被晚风吹散。
“好美啊,明天还会放吗?”
“会,不过咱们未必还能抽中了。”
同楼的香客开始交谈,沈逸笑着问虞宁初:“明晚还要来吗?”
虞宁初摇摇头:“看一次就够了,明晚我想陪舅母一起听戏。”
宋湘:“明晚侯府请了戏班子吗?那我也去,我们家里人少,从来没请过戏班子。”
沈逸:“你确定来?那我跟二伯母说一声,给你们准备椅子。”
宋湘:“嗯,我跟哥哥都来。”
她仰头看兄长,宋池自然不会扫了妹妹的兴致。
这时,楼下传来一阵骚动,没多久,两个僧人一人提灯一人端着一个蒙着纱布的托盘走了上来。
最受香客期待的猜灯谜环节开始了。
僧人先打开纱布,竹制的托盘上,摆了一金一玉两座麒麟雕刻,麒麟并不大,掌心可握,但雕工精湛,惟妙惟肖,堪称精品。
提灯的僧人道:“这座金麒麟是去年顶楼的彩头,可惜没有施主猜中灯谜,今年本寺又准备了一座玉麒麟,希望今晚两只麒麟能遇到有缘人。”
金玉都是贵重之物,在场的十几位普通百姓眼里都冒出光芒来。
僧人将花灯挂在顶楼中央,花灯有八面,每面都题了同样的画与谜题。
虞宁初目力很好,虽然没有上前,也看清了题面。
“方池之内有圆塘,塘内有水清又凉,忽然黑牛来洗澡,眨眼清波变黑浆”,猜一物。
配图便是一幅惟妙惟肖的老牛入水图。
虞宁初刚觉得这题目是不是太简单了,忽然注意到那些普通百姓一个个皱紧眉头的样子,随即反应过来,这种随机抽中的百姓香客,读过书的已经是凤毛麟角,有的甚至不认识字,自然很难猜中。
有位布衣妇人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女童,她目光渴望地盯着金玉麒麟,却又因为没有头绪而急得额头冒汗。
女童并不懂母亲的焦急,还歪着头朝皇城的方向看,期待那边会继续放烟花,天真烂漫。
虞宁初突然涌起一股冲动,朝两个僧人道:“是砚台。”
“砚台!”
虞宁初刚刚说出“砚台”二字,几乎同一时刻,有个男人大声叫道,声音之大,完全压下了虞宁初的声音,而且仿佛知道虞宁初将要与他争抢彩头,那人恶狠狠地朝虞宁初看来,大有威胁之意。
虞宁初本能地靠近表哥。
沈逸护住表妹,冷眼回视过去,他容貌俊雅,不似对方凶神恶煞,但凛冽不容侵犯的气势却将对方压了下去。
那男人二十五六的年纪,同样一身布衣,旁边跟着一个少妇打扮的女子。
看出沈逸等人有些来历,男人稍稍收敛了神色,走向僧人道:“我先猜中的,彩头都归我。”
僧人公允道:“两位施主同时出声,两份彩头理应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