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池思忖片刻,问:“那货郎行事如何?”
阿风道:“倒还伶俐,他担着的绢花首饰都比较别致,周围府里的小丫鬟婆子们都喜欢买,按理说,并不值得怀疑。”
宋池道:“那就只当不知吧,看看驸马究竟想做什么。”
徐简没想做什么,他就是看不惯宋沁刻薄自家公主的嘴脸,当着他与端王夫妻的面宋沁都敢出言不逊,私底下只有女眷在一起时宋沁还不一定做过什么。
公主心胸宽广没把宋沁的话放在心上,徐简却不想公主再受宋沁的气,所以他派人去盯着李锡与宋沁。
这对儿夫妻,一个恃才傲物重欲好色,一个骄傲跋扈不知礼数,迟早会给御史找点事做。
至于那个货郎,曾经只是个小乞丐,瘦瘦小小连讨饭都要被大乞丐们欺负,若不是被徐简瞧见并给了他一份搜集民间百态的差事给他,小乞丐可能早就冻死了。这份差事也很适合小乞丐,徐简给他本钱,小乞丐一早就做了货郎,穿街走巷间,谁家出了什么事,他都能探听一二,既赚了卖货钱,又赚了给徐简提供消息的钱。
曾经的小乞丐如今的小货郎对徐简忠心耿耿,便是被抓住也不会出卖徐简,而且,徐简只是吩咐小货郎多留意靖宁侯府的大小消息,并未告诉他这么做的原因,即便小货郎被李锡抓住严刑拷打供出他,徐简也有说辞,就说他敬佩李锡这位连襟的才学,想知道李锡平时都是怎么为人处世的,他好借鉴学习一二,免得同为驸马,他却逊色李锡颇多。
这件事徐简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宋湘。
十一月中旬,徐简从工部回来的路上,看到了走在路边贩卖的小货郎。
徐简目不斜视地骑马经过,第二日他提前半个时辰早起出发,绕路去了一个茶馆。
这茶馆是徐简母亲的嫁妆产业,曾经因为生意不佳差点被徐简母亲卖了,只是徐简从小就喜欢来这边喝茶听人闲聊,徐简母亲为了儿子这癖好,才一直留着,后来干脆给了徐简。
茶馆后面有个小院子,徐简便是经常在这里与小货郎见面。
“大人,昨日我打听出来一个大消息。”小货郎见到徐简,行过礼便激动地说了起来,“李驸马身边现在有三个丫鬟,两个伺候他起居,一个在书房伺候,其中一个伺候起居的丫鬟叫春燕,她喜欢在我这里买胭脂,买的不多,且都是发了月钱才买一次。”
“昨日我在李家后面的巷子里晃悠,远远看见她出来了,提着个小包袱像是要回家,我觉得奇怪,就凑过去跟她套近乎,她一开始不说话,后来哭了,说她跟李驸马睡过,现在怀了孩子,不知该怎么办,也不敢告诉李驸马,想回家跟她娘商量商量。”
“我不知道该怎么劝她,就只管听着,后来她又说,她爹刚死半年,她不敢告诉她娘,又回侯府了。”
徐简默默听着,等小货郎说完了,他问:“依你看,春燕想做姨娘吗?”
小货郎摇摇头:“想当姨娘的人怀了孩子肯定高兴,她哭得那么伤心,八成连睡觉都是被李驸马强迫的,那李驸马也真不是人,娶的公主美得赛天仙,居然还祸害身边的丫鬟,不给人家踏实日子过。”
徐简瞥了小货郎一眼,宋沁算什么天仙。
“好了,接下来你不用去那边了,改去孙清孙御史家附近,想办法将这消息传到孙大人或其家眷的耳中。”
徐简给了小货郎一份赏钱,细细交待道。
小货郎正替春燕打抱不平呢,一听这话,明白了徐简要为民除害,不收赏钱都愿意揽下这差事。
两个人悄悄打着算盘,端王府派出去的暗哨一上报小货郎的去向,阿风也就猜到了徐简的用意,赶紧来禀报宋池:“王爷,如今京城都传您会做储君,您派人去盯着李家也是怕李家图谋不轨,如果此时让御史参李家一本,会不会让皇上朝臣们猜疑到您身上?怀疑您要铲除康王后面的势力?”
宋池颔首,自以为聪明的人肯定都会这么想,以为是他在针对李家。
徐简虽然会写书,归根结底都是纸上谈兵,过于书生意气,他自己并不擅长此道,否则也不会在韩国舅等人逼迫徐大人时,徐简只会埋头写书替父赚钱,白白去堵户部的窟窿。
不过,宋池很满意徐简对妹妹的心意,宋沁那么针对妹妹,徐简什么都不做,才叫他这个妻兄寒心。
宋池原本打算以后再收拾李锡,如今妹婿费尽心思要讨好妹妹,宋池愿意成全他。
正好,也试探下昭元帝究竟是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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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孙清出了名的耿直,正德帝在位时他就骂过正德帝,后来自己辞了官,在家种地,而正德帝之所以没让韩国舅弄死他,乃是因为孙清的父亲长眉厚耳大肚子,笑起来像个弥勒佛,像到正德帝都亲自召见过老人家。正德帝再昏庸,心里还是敬佛的,看在孙清父亲的佛相上才没有赶尽杀绝。
昭元帝登基后,孙清又恢复了御史的官职,并且在昭元帝追封虞宁初的母亲时表示过反对,只是昭元帝坚称他是用此诏鞭策自己别再犯错,孙清才罢休。
在小货郎的努力下,孙清很快就听说了李锡欺./凌丫鬟之事,等他派人去查探消息是否属实时,正好撞见春燕被一个婆子推出靖宁侯府的角门,小丫鬟挎着一个包袱,一手捂着肚子,脸色苍白。孙清的人上前打听,这才得知春燕因为孕吐的症状被靖宁侯夫人怀疑,昨晚悄悄灌她喝了堕胎药,今早就要打发春燕回家。
下属便直接将春燕待到了孙清面前。
春燕身子苦心里也苦,想着自己这样回家也要被母亲责骂被街坊们猜疑指指点点,还不如配合御史大人,至少能为自己讨个公道,证明是驸马爷强迫的她,而非她自己爬床。
于是,次日早朝,孙清狠狠地参了驸马李锡一本,参他身为驸马,竟然仗势欺人奸./淫一个还在为父亲服丧的丫鬟,败德辱行,为官有愧于民,为夫有愧于公主,为婿有愧于帝王。
三个掷地有声的“有愧”,将李锡骂了个大花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一会儿青的。
“皇上,臣冤枉!那丫鬟的确有了身孕,腹中的孩子却不是臣的,不知她在外面会了什么野男人又来栽赃于臣,图财而已,还请皇上明鉴!”
李锡跪在殿上,朝昭元帝叩首道。
昭元帝看着跪在那里的李锡,难掩怒色。
早在郑皇后提议将女儿嫁给李锡时,昭元帝就查过李锡的为人,他不赞同这门婚事,郑皇后就在他耳边拐着弯说话,指责他从来没有关心过女儿,现在看似关心,其实是不想女儿嫁得比侄女好。
一旦郑皇后这么说话,昭元帝便会烦躁头疼,比身上承受皮肉之苦还要煎熬,多一个字都不想听。
可郑皇后有一句话说得没错,他的确没怎么关心过女儿,包括儿子,所以谈论儿女的婚事时,郑皇后说由她来挑选儿媳女婿,昭元帝也愿意尊重她的意思。
就像郑皇后从来无法更改他的主意,昭元帝也清楚,如果郑皇后认定了李锡,他也无法说服郑皇后换个人。
昭元帝便把决定权给了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