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他找了自小长在黔安没什么人在意过的宣瑜来,既平息了物议,又掌了实权,实在是打了一手的好算盘。
宗亲们后知后觉,觉得是之前小看了这个疯子了。
当然,这些话他们也只敢在心里说。
自新帝登基后,摄政王一面大刀阔斧的砍除了郁慕诚的羽翼,一面挨个处置了对崇安帝死心塌地的臣子。借着平息北狄之祸又将军政揽到了手中,待到元延初年年底时,摄政王一派借着这股大势彻底改朝换代,郁赦终于将一切都攥进了掌心。
尘埃落定后,没人再敢多说一个字。
包括新帝。
议政厅的小暖阁内,宣瑜惴惴不安的坐在龙椅上看着一旁的郁赦料理政事,欲言又止。
“这是今天内阁送上来的要紧的折子。”郁赦将书折系数批复过后道,“皇上看过后若觉得有什么不妥,可同我说。”
宣瑜干巴巴道,“摄政王看过的,必然没什么不妥的,我……朕就不看了。”
郁赦抬眸看着宣瑜,沉思片刻后道,“皇上有话要说?”
宣瑜和郁赦虽是亲堂兄弟,但彼此并不亲厚。
知晓了前朝旧事后,宣瑜对自己这个堂兄加表叔的感情更复杂了。
宣瑜同宣瑞不同,他虽也不十分聪明,但挺讲道理。
返京之后,他和宣从心两人合计了很久,双胞胎怎么想怎么觉得当初的事怪不着郁赦,如今从郁赦手里把这皇位接过来,也不是那么理直气壮。
宣瑜这龙椅坐的不踏实,几次想跟郁赦说,不然这皇位还是给你。
但话到嘴边,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宣瑜有点怕郁赦。
郁赦看了宣瑜片刻,揣摩着小皇帝的心思,道,“皇上若还是担心宣瑞,我可以命人让他写一封手书送来,如今皇上刚刚继位,他是不合适露面的,具体为何,皇上心中应当明白。”
宣瑜忙摇头,“没有没有,我没担心大哥。”
返京之初钟宛就跟宣瑜说过了,宣瑞如今一切都好,郁赦如今将他安置在了南边儿的一处庄子里,衣食无忧。钟宛的话宣瑜和宣从心都是信的,他俩也明白,自己大哥若这会儿“活”过来了,那必然又要引起不少风波。
为了将宣瑜送上皇位,郁赦和钟宛这半年来力挽狂澜殚精竭虑,这份恩情太重了,宣瑜绝不敢扯后腿。
宣瑜挣扎了许久,小声道,“我想见见哥哥……我说的是钟宛。”
郁赦顿了下,垂眸道,“那请皇上再等等。”
宣瑜不安道,“他病还没好吗?”
所有人只看得见郁赦在操持一切,甚少人知道,郁赦背后始终站着一个钟归远。
这半年来钟宛通常是连三个时辰都睡不足,在彻底平定了北狄之乱看着朝政终入正轨后,钟宛也耗尽了郁赦之前数月小心给他养回的那点儿气力,入冬后的一场风寒来势汹汹,直接将钟宛送回了病塌上。
有些人似乎就是天生劳碌命,这么多年都煎熬过来了,眼看着能稍稍喘口气了,却扛不住这小小风寒了。
钟宛病后郁赦几次差点犯病,不是怕朝政上出岔子,郁赦早抛下这些去陪钟宛了。
郁赦虽没犯病,但心里总有点执拗念头,自钟宛病后,郁赦说是怕人再带什么风邪给钟宛,不准任何人去见钟宛,每日散了朝料理完正事后郁赦一刻也不耽误,回府亲自照料钟宛,只要有他在,绝不消他人插手。
郁赦道,“劳皇上挂心,已经好多了,待他病愈后,自会入宫给皇上请安。”
宣瑜不放心的点点头,又迟疑道,“皇兄,我想,我一直想……”
郁赦抬眸看着宣瑜,眉头微皱,等了半天也没等宣瑜说清楚一句话。
不过郁赦心里已经有数了。
“皇上。”郁赦看向宣瑜,问道,“皇上忧心归远?”
宣瑜忙道,“自然。”
郁赦沉默片刻,道,“我同归远,这半年来所做一切都是在尽力弥补旧日之过,待皇上将来能独当一面时,我们会将一切实权交给皇上,到了那日他才算真的能卸下这千钧重负,皇上若真体恤他多年来过的不易,就请用心听政,待到皇上亲政那日,我同他也就真的能功成身退了。”
宣瑜听出了郁赦的话外之音,眼睛有点红了。
他的这个堂兄,是真的从未想要这皇位。
郁赦认真的看着宣瑜,“我的心意,皇上能明白了吗?”
宣瑜重重点头,愧疚道,“我……会好好学的。”
郁赦不再多言,钟宛病中让他对宣瑜说的话,郁赦自认是说明白了。
宣瑜说到做到,从这日开始,每日闻鸡起舞,废寝忘食,恨不得马上能亲政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