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慕诚突然看向钟宛,片刻后,他全明白了。
钟宛看着郁慕诚瞬间变得苍白的脸色怜悯道,“郁王爷,贪心太过了吧”
“你原本是有机会把宣瑞彻底抓在掌心的,但为了让我和子宥离心,你特意放了子宥的人跟着,好在宣瑞出事之后让我迁怒子宥。”钟宛一语道破郁慕诚心事,“万一宣瑞真有个好歹,将来若有人追究,你还能赖到郁赦头上,一石三鸟,是不是”
郁慕诚脸上血色尽褪。
“走到这一步了。”钟宛沉声道,“你还不忘害他。”
郁慕诚尽力控制着自己冷静下来,质问道,“是你们半路截杀了宣瑞钟宛,罔宁王当年如此疼爱你,你为了让郁赦继位,就是这样对宁王的儿子的”
钟宛懒得解释了。
郁慕诚飞快思索片刻,心中突然又想起一人来,突然高声道,“来人来人”
“晚了。”钟宛冷冷道,“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告诉你,皇帝马上就要驾崩了,子宥已经入宫了。”
郁慕诚这会儿还真正没明白“晚了”是什么意思,他不管钟宛,彻底失态,起身厉声叫人。
同一时刻的宫中。
崇安帝蜡色的面孔中透着青色,他竭力的张着口,吐出一口气后半晌“呼哧”一声,才能再吸进一口气来。
寝殿外跪了一地的人,众人呜咽不止。
寝殿内,郁赦站在床头,漠然的看着崇安帝。
外面一个老太监跌了进来,喜形于色,“皇上皇上宣瑞那逆贼确实是死了根本就找不回来了,宗亲们都慌了”
崇安帝瞬间睁大了眼,他看向郁赦,费力的把他还能动弹的那只手摸到枕头下,拿了一封诏书出来。
崇安帝抖着手,将诏书扔到床下,又费力的接过老太监递给他的笔,在被子上鬼画符般写道登基,时间不多了,别等他们回过神来,去找宣
崇安帝气力耗尽,跌坐回床上,写不下去了。
郁赦捡起地上的诏书,打开细细看了一遍,片刻后低声道,“我就知道。”
“为何一直攥在手里,为何迟迟不肯交给我。”郁赦摊开诏书,淡淡道,“皇后的人选都定好了”
郁赦低声问道,“我若要登基,就必要娶你替我选好的皇后,是不是”
崇安帝死死的盯着郁赦,眼中露出一丝快意。
纵然宗亲们浑水摸鱼,张牙舞爪的闹了这么多天又如何国不可一日无君,自己一走,马上就要有新帝继位,宣瑞都找不见了,谁还敢对郁赦说半个不字
纵然郁慕诚蛰伏多年又如何到头来,这不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纵然郁赦桀骜不驯又如何他要这龙椅,就得连着皇后一起接下。
虽没能断了钟宛入仕的可能,但郁赦的婚事上,崇安帝绝不肯让郁赦顺着自己的心意胡来。
伺候崇安帝的老太监胆战心惊道“太子,皇上之前说了,怕您糊涂,将来为了钟少爷不肯娶皇后,所以要替您安排好,皇后母家势大,配的上您,想来您也不会轻忽怠慢,如此对谁都好。”
郁赦一笑,“最后的诏书上,还要摆我一道。”
崇安帝安心的喘了两口气,重新拿起笔,在被子上画那个孩子,捏在你手里,很好,但也别再耽误时间,宗亲们马上就会想起他来,别让他们
“放心。”郁赦将诏书叠好,“宗亲们就算回过神来想起宁王还有这么一个儿子,也见不到他,抢不了他。”
郁赦漫不经心道,“宣瑜会一直在我手里。”
崇安帝以为郁赦终于妥协了,刚要点头,忽然察觉出有些不对。
郁赦一笑,“都没想到吧”
崇安帝嘶哑的呜咽了几声,左手剧烈抖动。
“宗亲们把我本要做的事都替我做好了,剩了我很多麻烦。”
郁赦轻声道,“但所有人都只会盯着宣瑞,都忘了,宁王还有一个儿子。”
“宁王已经翻案,那他的两个儿子其实都一样了。”
崇安帝明白郁赦要做什么了,急喘不上气来。
郁赦又将诏书细细的看了一遍,自言自语道,“这些年,所有人都在把我往深渊中推”
“我是你们所有人的棋子你明知道我若娶了皇后会失了钟宛,会生不如死,但你为了这点血脉,还是要逼我,让我在你身后,仍受你摆布。”
“我在这深渊中本已认命,但钟宛突然跳了下来,不只是跳了下来,他还想拉着我,一起爬上去。”
郁赦看向崇安帝,“你该谢他,若不是他,这个结局会更可怖。”
崇安帝目眦尽裂,厉声嘶吼。
“郁慕诚他们觉得自己对宣瑞先有救命之恩,后又拥立之功,可以放心的把宣瑞捏在手里。”
“宣瑞和钟宛有解不开的心结,同我更是新仇旧恨说不清,他若继位,自然不会放过我们。”
“所以我不能让宣瑞回京,但宣瑜呢”
“原本扶他上位是有点难的,得利于这些日子宗亲们的折腾,现在是顺水推舟。”
“比起那些他认都认不全的宗亲,宣瑜是不是更亲近亲手将他带大的钟宛,和我这个将皇位拱手让之的堂兄”
“放心,我不会将宣瑜当傀儡,我会好生栽培他,教导他,等他成年,真的能执掌天下的时候就把一切都交给他,我同归远,也就算真的把这身债还清了。”
“我不会在受困于过往,归远也不必再觉得对不起宁王。”
“我们俩干干净净,再也不欠谁的了。”
郁赦站起身,头一次心平气和的同崇安帝说话,“父皇,从始至终,我就没想过要这皇位,我只是想”
宗人府中,钟宛看着失魂落魄的郁幕诚,哑声道,“子宥只想尽他所能”
“将二十年前就错位的浩荡齿轮,拨回到原有的位置上。”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