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能伤孤者,尚未出世。”
而傅听欢的目光与萧见深的对上。
那天地第一道黄吕大钟之响,就在他心上脑中轰然炸开。
朝会之后,殿中的大臣按次列离开。唯独骆将军留了下来,在几步之后的人华殿中与萧见深见面。
他神色严肃,拱手对萧见深道:“殿下,贡船被劫恐是里忧外患之结果,那造谣孤鸿剑在殿下手上,又造谣孤鸿剑在贡船之上的幕后主使之人,只怕就是朝中保皇党之辈。他们放出消息引得人来杀殿下,为的是迎皇帝归位;劫走了带有神机雷图纸的贡船,为的是装备武器。臣担心——”
“不日之时,祸起萧墙?”萧见深接话道。
“殿下明烛万里——”骆将军顿了一下,忍不住问,“殿下何不先下手为强——”
“孤不过不欲京城的沟渠再一次被鲜血和尸体填满罢了。”萧见深道。他沉默片刻,轻轻叹了一声,“再过数年,一切本都可平定……”所以刺客照面他并不深究,宫殿几乎成了奸细窝也从不在意。
血缘应是这世上最亲近而最陌生的事物。
萧见深一直希望所有的一切都能在花团锦簇中尘埃落定。
若不能。
那就将在漫天血雾里尘埃落定。
萧见深在下午的时候方才回到东宫。踏进东宫的第一时刻,他想到的是傅听欢;一想到傅听欢,萧见深就有一种头皮微微发麻的感觉。在这样微微发麻的感觉中,萧见深一路来到自己的书房,当屏退随侍太监而不见傅听欢突然跳窗出现的时候,他不由立刻就长松了一口气。
每日的奏章都已堆在桌案之上。
萧见深随意拣起一本翻开,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看进去,而是又想到了傅听欢。
他立刻警醒过来,收摄精神,快速的阅读完之后写下一行批注,继而放在一旁,继续翻出下一本来。
然后他又想到了傅听欢。
第三本。
他又想到了……
萧见深没有翻开第四本。
他翻出了宣纸与笔墨,开始在卷轴上泼墨作画。
他先回忆着自己曾惊鸿一瞥看见的面容。那张面容确实钟山水之灵秀而成,睹之不似尘俗之物。
他凝神片刻,落笔于纸,很快就画出自己曾见过的那张容颜。
落于纸上的容颜未有真人那样角色,明明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却像是这里长了一毫,那里短了一厘,看上去几无神髓。
萧见深沉思片刻,将这幅画弃之不用,转而勾勒起“薛茂卿”的身材与面容来。
他画了一个从远处走来的书生。
那书生双手藏于袍中端在身前,头颅微微侧着,看上去既轻松又漫不经心。
风将他的衣带与袍角一同吹起。
他的面孔暂且还是空白的,但恼人的春风已将他脸上的空白吹走。
那似笑非笑的恣意。
那顾盼生辉的骄傲。
当萧见深将画中人的两只眼睛一一点亮之后,他注视着手中的这幅画,面临着一个十分艰难地选择。
——他究竟要不要去找另外一个男人。
看是否同样能够心生欲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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