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方打斗的两人皆感身子一沉,眼前一花的瞬间,已经入了遍布红绸血水的结界。
粘稠的血池咕噜咕噜冒着细小的泡泡,像是烧开了的水,扑面而来的不是浓烈的血腥气,而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春日嫩芽的清新香味,半空中悬着的是颜色绯丽到极致的红,随着不知从何处而起的风,轻轻地荡开,又顺着各种不可思议的方向,绕上两人的脚踝,手腕,最后缠上脖颈,一点点的发力。
在这个过程中,流襄的感觉尤为不好受。
他们这样的人,对杀意再敏感不过了。
他唯一的妹妹的孩子,他也曾喜欢,也曾稀罕地抱在怀里哄着的孩子,对他有了杀意。
不仅如此,连他的儿子,女儿,都对他怒目而视,看他跟看仇人一样。
红绸将两人捆着丢到空旷的广场上,流襄的神情十分不好看,面色铁青,没能擒拿住自己的儿子,反被外甥女一掌拍了下来,乃至现在,身上都绑着红绸,简直丢人现眼。
南柚衣袖一拂,掌心的光微敛,那些红绸凭空消失,她好看的眉目间蓄着怒意,言语并不刻意给妖族留面子。
她问:“谁先动的手?”
茉七低头,看了喘着粗气的流襄一眼,道:“回王君,统领大人动的手。”
妖主身为一界之主,自然不好在王城之中动手,此刻,他负手走过来,呵斥:“你们两个,情绪上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动手的毛病荒不荒唐!都多少岁的人了?!”
流焜站起来,唇绷成了一条线,几步行至南柚的身后,声音里尚存着血腥热气:“我不回妖族了。”
南柚盯着手指上的空间戒看了一会,像是根本没听见他们说的话一样,半晌,问:“按星界律法,在王宫之中动手,该是怎样的惩罚?”
茉七头低得更下,声音更小了些:“王君,该罚雷刑鞭五十,并出全部修缮费用。”
流襄胸膛起伏一下,气得笑出了声:“我是你舅父。”
“我是星主,这里是星界!”她一字一顿,身上流露出来的威严将流襄也压了下去。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南柚琉璃色的瞳孔里映着他的样子,“念你是远客,又是初犯,罚三十道雷刑鞭,以儆效尤。”
她睫毛垂下来,小扇子一样,“带下去。”
流襄身为长辈,又是妖族的统帅,自然不可能就这么乖乖认罚,他双拳一握,才要上前,就被妖主抬手,施法捆住了手脚。
“三十都算轻的了,你看看你,可有长辈的样子。”在南柚手腕上的红绸缠出之前,妖主拧着眉,让身边的亲卫将流襄带了下去。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妖主看着站在她身后的流焜,流芫,流钰,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外祖父,您老了,没有魄力了,该放权给手底下的年轻人了。”南柚直言。
流芫捂着抽痛的半边脸颊,听到这可以说是大逆不道的耿直话,禁不住轻轻地吸了一口凉气。
回到昭芙院,流钰拿了块帕子,浸了温热的灵液,半蹲着身,为流芫擦拭肿起来的脸颊。
流芫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流钰这样,她有些别扭,但头才别过去,就被一只手轻轻地抬了回来。
“别动。”流钰在白色的纱布上抹上些药膏,轻轻地贴到那片肿着红起来的皮肤上,突然道:“流襄下手不轻,你说了什么?”
他们虽然是兄妹,但很少有这样温声说话的时刻,流芫手指绕着裙上的缎带,顿了顿,慢吞吞地回:“他们说右右不好,性子太刚烈,做事不计后果,我听不下去,跟他们吵了几句。”
她是四个人中唯一的女孩,流襄乃至妖主,都格外宠溺些,能让流襄动手的,必然不是普通的吵嘴。
流芫肩头一耸,语气突然又轻快起来:“妖界有大哥哥就行了,我留在那边也不舒坦,这边自由些,我离右右也近一些,她最近忙,我还能帮她做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