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高位的男人轻而又轻地嗤笑一声,并没有开口说话,他修长瘦削的手指把玩着手里的玉串,一双眸子不带丁点温度。
陈鸾胸膛处却燃起了一团烈火,莫名的悸动传到四肢百骸,叫她一口气也匀不上来,那热力散得极快来得极猛,只是片刻的功夫,她清韵婵婵的杏眸前便染上了一层薄轻纱。
那酒……
酒有问题!
这种灼热到浑身每一处的感觉一经弥漫便酿成燎原大火,沉闷的气氛里,君王久久不叫起,陈鸾实在受不住,身子一软,滑在冰凉的凳脚下,温热的茶水泼了一地。。
这样的变故出乎所有人意料,纪焕目光一凝,修长的手掌微微地朝外扫了扫,殿中伺候的人便都低着头弓着身退了出去。
纪焕缓步走到陈鸾的跟前,然后蹲下了身子,明黄色的衣角垂到地面上,渗着凛然的光,他深深皱眉,问:“风寒还未好?”
他们明明靠得那样近,可分明又隔着四年的时光,陈鸾忍着眼泪摇头,抬起头又只能看见他一个模糊的坚毅侧脸轮廓。
“送来的酒……热……”她低低呓语,缩成小小的一团,纪焕瞧着她这幅模样,不动声色皱眉,默了片刻后开口,冷声簌簌:“不愿见朕便不见,无需这般。”
她生来酒量浅,几口就醉。
唯一一次见她喝酒,还是四年前庆祝他封王,小小的姑娘脸上酡红,轻轻扯着他的衣袖,醉得不轻,追问他到底喜不喜欢她。
他第一回将那份喜欢袒露在她面前。
可她醉得彻底,半个字也没听见。
半个月后,金銮殿上,年迈的皇帝笑着昭告百官,将镇国公府嫡女许给太子纪萧做太子正妃,朝臣心思各异,揣度其中含义。
那日风寒戚戚,纪焕回到王府便病了一场,病重时常想着,是否她被逼无奈有着不为人知的种种情非得已。
可陈鸾亲口对他说,纪萧位高权重,稳坐储君之位,嫁给他她心甘情愿得很。
最可笑不过,明明是她先来撩/拨,日日缠着他,最后却能一笑泯然,恍若什么也没发生过,轻轻松松脱身而去。
反倒是他,耿耿于怀了那样久。
旁人说不得,念不得,自己也想不得,触不得。
陈鸾这时除了摇头,已说不出半句话来,身子里的火烧得极旺,她咬着下唇,隐隐猜出了那酒中放的药。
纪焕步步逼近,近到可以清楚瞧到她鼻翼上沁出的一排细密汗珠,十分淡的茉莉味儿一缕缕勾人,他终于伸手抬了美人儿的下巴,对上她那双迷蒙中带着水雾的湿漉漉大眼。
无端端的,男人的眼神更冷几分,许久,他慢条斯理地松开了手,缓缓吐出一个字:“查!”
生在皇家,长于宫廷隐私之中,这种情形他仅是看上一眼,心中就有了判断。
偏殿外依旧是黑黝黝的一片,纪焕居高临下地望着缩成一小团的女人,心底烦躁,他敛眉冷声道:“朕命人去请太医。”
小姑娘却早没了理智可言,细嫩的小手蹭在他干燥的掌心,酥酥麻麻勾人至极。
她细细地哼着难受,又糯又柔,全然不同于这几年里的冷淡意味,叫人心软得一塌糊涂。
便是连生杀予夺的帝王,也愣怔片刻,旋即眼底燃起惊天焰火。
其实有很多话想问她,这些话落在心里积成了灰却曾一度叫他觉着如鲠在喉,可她傻里傻气地冲着他笑,他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小姑娘仍是当年的模样,青涩有余全然不似嫁了人,这会失了神智便开始说起胡话来,海棠色的小袄衬得人越发唇红齿白,笑起来傻气得惹人怜爱。
她歪坐在软垫上吐气如兰,含了水的清眸润着朦胧,什么也不做便是一副韵致极佳的美人醉酒图。
纪焕神色阴鸷,起身几步将人捞起来,她便软软地靠在他身上,温热的脸颊在龙袍上蹭了又蹭,只是那么一瞬间,他便被女人身上独有的山茶香逼得手背隐隐冒出青筋。
而后明知不可为,却仍是选择做了错事。
攻城略地之时,男人高大的身子一顿,僵硬得如同塞北的寒雕,一双狭长剑目中情绪纷杂,最后缓缓沉浸,沁出丝缕难以察觉的笑意来。
小姑娘发髻松散,一只玉簪松松垮垮斜挽,而后滚了几圈掉到地面上,发出脆生生的轻响。
乌发蜿蜒在雪白的肌肤上,白与黑的交织叫人挪不开眼,间或几声低音呢喃,叫这夜都有了几分活色。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到了后半夜,又无端端下了起阵雨,打得小庭院中的枯叶腊梅落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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