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号晚,一轮清月横在天边悬悬地挂着,若是长时间地瞧着,便会觉着它下一刻就要稳不住从天的那头掉下来一般。
明兰宫灯火通明。
陈鸾沐浴过后,周身都飘着一股子浅淡的花香,三千青丝松散,被一根翠玉簪简单地挽着,换了件胭脂色曳地长纱裙穿着,轻薄绵软。她闭眼将眼前漆黑的半碗药汁抿下,而后赶紧含了颗葡萄递过来的蜜饯,神情疲倦。
知道她此刻心情不好,明兰宫上上下下伺候的人皆屏声息气,苏嬷嬷听闻她下午在城墙上站了一两个时辰的事,怕她心中郁结暗生闷气,更是急忙开导:“娘娘不必介怀,三年一大选那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您见的还只是头一遭,完全不必放在心上,咱们好好儿的将腹中的孩子生下,旁人只有巴结讨好的份。”
若是往日,陈鸾还会含笑应下,多多少少能听进去一些,可就在亲眼瞧了那一辆接一辆入宫的马车后,她却根本说服不了自己。
每每一想到那么个场景,便是说不出的头疼胸闷。
就像把一个在蜜罐子里长大的人丢到了黄莲水里,陈鸾心里堵得慌,就连勉强挤出的笑容都是苦的。
直到这个时候,陈鸾才惊觉原来自个在嫁给纪焕后过的是何等的神仙日子,什么也无需愁,什么也无需恼,男人将一切安排得妥妥帖帖,能做的都做了,不能做的也都破了例。
她从恍惚中回神,纤细手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眉心,朝苏嬷嬷吩咐道:“去将此次的选秀名册拿来,本宫再瞧瞧。”
苏嬷嬷心里暗叹一声到底是看不开,一边又没了法子只好将名册取出放到女子白嫩的手掌心中。
除却司马家的嫡女,此次进宫的权贵之家嫡女千金基本都是未出阁前熟悉的人物,曾经都有所交集,陈鸾美目每扫过一个人的名,心便陡然再往下沉一点儿。
流月上前给她系上披风,与苏嬷嬷互相打了个眼神,也跟着柔声细语地劝:“娘娘快莫看这些了,天色已晚,还是上榻歇着吧。”想了想,她又接了句:“劳累了这么大半天,小主子也累了呢。”
陈鸾伸手抚上一马平川的小腹,声里暗含疲倦,开口问:“进宫的秀女都安置在储秀宫了吗?”
“正是。”
“将人都看好了,其中有两个是多事的性子,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说起这个,陈鸾不由有些头疼。
苏嬷嬷忙道:“娘娘操心这些做什么,老奴早早的就吩咐了下去,皇上体恤娘娘身子,也派了嬷嬷前去管着,您啊,只管放宽心好好歇着便是了。”
如今陈鸾的肚子,才是这皇宫上上下下的重中之重。
陈鸾点了点头,起身坐到了南窗口的罗汉床上,侧脸恬静柔和,瞧着窗子外婆娑的树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只是最后还是起身叫人更衣,拿着手里的册子去了趟养心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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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纪焕难得没有忙到月下三更,自用过晚膳后便随意寻了本书翻阅,从酉时到现在将近一更天,薄薄的书卷仅仅动了几页,茶倒是连着喝了五六盏。
胡元头一个察觉不对,却没那胆子上前询问,缩着头当乌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