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昀析微不可见地颔首,说了声无事,神情隐有疲惫之态。
他当年强行出关,逆转时间,对自身本就有些损伤,出来之后又堕魔,接连出手,一直抗到今天,再怎么强横的身体都有些吃不消了。
鲲鹏一族,与那身巅峰战力有得一拼的,还有绝强的占有欲和领土意识。
余瑶和夏昆一接触,他这边就感觉到了。
他们坐在一起说了多久,他心里就翻腾了多久。
不开心,想发火。
没有理由。
扶桑虽然经常满嘴大道理,但有一点,总归是说对了。
余瑶不可能一世都这样跟在他身边,不找道侣。
她找道侣前喜欢他,找了道侣之后也还是一样喜欢他,找道侣前他很重要,找道侣后他也很重要。
退一步说,就算她有了道侣,她与自己的关系,也还是最密切的,因为他们之间,还有个生死丹。
这和他的原则,并不冲突。
而且,余瑶和那个西海龙太子之间,确实有缘,他亲自演算过。
这根刺,梗在顾昀析心里一天,梗得他又想去找扶桑打一架。
“余瑶。”黑暗中,他突然开口,问:“我对你好不好?”
“好。”余瑶求生欲使然,毫不犹豫地回。
“你曾说,喜欢大鱼。”顾昀析步步逼问,“会不会一直喜欢?”
余瑶也很认真地回了个会字。
两段无厘头,完全无需考虑和细想的对话,顾昀析问得认真,余瑶答得快速,默契十足。
换做别人问这话,余瑶说不定还会误会些什么。
可问这话的人,叫顾昀析。
帝子。
从出生到消亡,无限的亘古的时间长河中,他永远不可能生出男/女之情。
谁都有可能铁树开花,红鸾心动,唯有担着六界之责的帝子,无情无欲,可以永远不受任何牵绊,这是天道给的特权。
“我还没有想好。”良久,顾昀析再一次出声,很是苦恼的样子,“你让我再想想。”
余瑶疑惑不解,轻声问:“想什么?”
顾昀析眉骨微拢,声音清冽,如同夏日过涧的溪流,“你一直在我身边,陪着我,然后由我护着你,没人敢欺负你,这样难道不好吗?”
余瑶听完,也跟着皱眉了,“当然好啊,谁说不好了?”
五万五千多年,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哪里不好了?
“所以你为什么找道侣。”顾昀析的声音听起来十二分的不解,即使在黑暗中,并没有点灯,余瑶都能想象出他此刻的神情。
余瑶愈发不解:“谁说我要找道侣了?”
顾昀析沉默了一会,又问:“那你会不会不开心?”
余瑶这回是真的搞不懂他的脑回路了。
“我为什么会不开心?”她看起来比他还诧异不解。
“小莲花。”不知怎么的,余瑶竟从顾昀析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难以令人察觉的委屈,“扶桑连着跟我吵了八天,说我肆意妄为,仗着帝子的身份乱来,还说如果不让你找道侣,你就会反感厌恶我。”
余瑶心想不会吧,扶桑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敢跟顾昀析说这些话,还一连说了八天。
他还健在吗?
余瑶有点担心。
但是现在,她明白,不安抚好眼前这条脾气巨大的鱼,她十有八/九,也得跟着遭殃。
想了想,余瑶嗖的一下,变回了本体,蹭到顾昀析的掌心中。
顾昀析脸色稍霁,修长的手指点在那些看起来触目惊心的白刺上,躁动的魔气化为温和的灵力,一点点流进余瑶的身体中,她惬意地甩了甩身上的水珠,迷迷瞪瞪地就来了睡意。
凡间的夜很黑,怀中挂着的黑莲太傻。
顾昀析眼中盛到极致的火炎慢慢消了下去,他轻啧了一声,手指落在荷梗与黑莲相连的地方。
那里是余瑶的命脉。
只需要轻轻一捏,一折,然后咔哒一声响后,他就能将这朵黑莲摘下来,摆在任何他喜欢的位置,管他什么开不开心,厌不厌恶,一切都能随他心意来。
最终,他也没有做下这个动作。白到刺目的长指落在黑莲上,屈指,轻轻弹了弹,面无表情道:“天天就知道睡,哪天睡死了都不知道,蠢的。”
一变回本体就只会挂在他身上睡。
烦死了。
顾昀析靠着床梁,微微眯了眯眼,想着她方才知情识趣,还算让人满意的回答,还是让她烦了后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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