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也不麻烦。”俞适野告诉爷爷,他又往回走了两步,想和爷爷再说说话,“不是我照顾别玉,是别玉照顾我。”
但爷爷连连摆手。
“好了,去吧,去吧,别误了车,路上小心。”
“那我走了……”
俞适野说着,又往前走,等走到路的尽头,他再回过头。
长长的路已望不清人的脸,但他能够看见,爷爷还等在房子前,面向着他,朝他挥手。
接下来的一路上,不知为什么,回头所见的一眼,始终在俞适野脑海回荡。
他越走越有些后悔。他突然觉得,在刚才喝酒的时候,自己还是应该让爷爷喝一口的,只是一口,尝尝味道而已,应该不会有什么,要是因为生病,就连过去最喜欢的东西也不能碰一下的话,就太……太让人沮丧了。
于是他半途折了道,先去买了个很漂亮的小酒壶,又去爷爷最喜欢的酒庄,买了几口的量,他就这样,晃着装了个底儿的小酒壶,溜溜达达,悄咪咪回到房子前。
房子面前已经没有了爷爷。
爷爷肯定进屋休息了。
现在的时间是他原本买的班车的发车时间,但这又没有关系,他在决定替爷爷买酒的时候,就改签了下个班次。
他站在门口,掏出钥匙,插入锁孔,脑袋里转悠的都是待会儿爷爷看见酒壶,闻到酒香,会有多少惊喜。
突然,一声重物碰撞的声音自门内闷闷响起。
他奇怪地打开了门。
一扇门的间隔,一秒钟的差距。
南北通透的格局让他一眼就看见饭厅处,面向流理台,背对着他的爷爷。
坐在轮椅上的老人,脑袋歪斜着垂下去,连带露出轮椅的半边身体,也绵软的垂坠着。
他还听见了水滴的声音,像是哪里的管道漏了孔。
滴答,滴答,滴答……
天入黄昏,光暗分了层,白日的光在上边,只剩下星烛似的亮,照了老人垂落的发丝,剩余的暗,则自地面涌上来,老人的双脚之下,阴影化成实质,蜿蜒着铺洒开来。
“爷……爷爷?”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呢喃。
可这一声惊动了前方的老人,本来已瘫软的老人极力扭过身体,回头望向他,他看见对方瞪大的双眼,血丝在一瞬间布满瞳孔,扭曲了老人原本安然的表情。
随后,老人跌倒在地。
他手里的酒壶,和跌倒的老人一同落地,摔碎了。
迸溅的液体中,他发了疯地冲上去,用力按住爷爷的胸口,可是没有用,大量的鲜血渗透他的手指,依然流淌,他的双手,他的衣服,全浸没入这股滚烫的鲜血之中。
“爷爷,爷爷,爷爷——”
他一直在叫,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叫什么。
爷爷看着他,抬起手,哆嗦着嘴唇,想和他说什么,但极力上扬的手没能够到他,破碎的音节也没能组成字句,爷爷的呼吸,停止了。
一滴泪水,自爷爷眼角滑下。
那双眼睛浸没于血色,淌着泪,永远凝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