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她母亲为她清理身子时一直在哭,郁母很后悔当初没有和郁父对抗到底,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
郁挽的面色蜡黄,轻轻覆上母亲的手。
她没有哭,只是抬眼笑了笑。
她已经觉得没什么可哭了,因为很早以前就接受了现实。
郁挽的不争不闹让丈夫满意,但他来医院的次数很少。
毕竟快十年前她还很漂亮,现在蓬头垢面,发质粗黄,已经泯然众人,干农活还总不利索,瘫痪了就更没有价值可言了。
郁母虽然有心,但家里还有儿子和孙子要照看,实在没法成日围着女儿打转。
郁挽甚至对刚出世的儿子没有太大兴趣,每天等丈夫来为她摇起床,对着嘈杂破旧的县医院能坐很久也不说话。
她不给人添麻烦。
直到出院几月后的某个清晨,郁挽听说了程既远的消息。
童心拍摄这些剧情的时候,心情处于低落的状态,头发也跟随郁挽大把大把的掉,温崇岭和她不在一处拍摄,事实上之后程既远和郁挽就不再有面对面的联系。
她在某天早晨甚至出现了有点想干呕的情况,胖竹被吓坏了:“你们确定每次都戴套吗?玩出人命来我就去跳楼。”
童心估计不是怀孕,只是心情低落造成的毫无食欲,特别是这里伙食还很差,温崇岭又不可能每天照顾她。
傍晚他来看她,童心穿着睡裙躺在床上,跟他开玩笑:“竹姐还以为我怀孕了,差点被气死。”
温崇岭摸了摸她的额头,抵住微微叹息:“你不适合再演戏了。”
她是个很彻底的体验派,可以说只要用心去演,几乎任何角色都会胜任。
但也与很多因此自杀的演员一样,这并不是什么好事,所以荣令仪千方百计阻止女儿其实并没有错。
童心说道:“可是我一定要继续演,工作都是很辛苦的。”
温崇岭给她喂了点吃的,注视着她:“我知道,所以我永远不会阻止你。”
她在温崇岭的照顾下好好睡了一觉,在他怀里也不需要去思考太多,更不会做低落的噩梦。
郁挽没办法下地做农活,于是就每天用竹篾编制东西请人拿去卖,其实那样根本赚不了几个钱,眼睛在微弱的光下编得半瞎,也只能挣下半副鞋面。
但这好像就是她活下去的全部意义。
她听说程既远在几月前逃出来了,编竹篾的手也只是动了动。
没人知道程既远为什么逃出来,他已经很瘦很虚弱了,却赤着脚走了很远。
那时候郁挽怀着孕,听村里人说附近的铁路口死了人,鞋子眼镜被火车碾碎得到处都是,也实在没有心思去在意。
郁挽的眼睛很空洞,动了动唇道:“我知道了。”
等母亲走了,她绷紧牙关用力咬开尾端,继续低头折着竹篾。
傍晚丈夫回家,嘬着牙抱怨收成不好,儿子在村长家摔了一跤,鼻青脸肿的,婆婆心疼得紧,坐在村口骂骂咧咧老半天。
郁挽的眼睫动了动,忽然轻轻抚着儿子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