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阿洛来,便起意问了两句,那陶理轩的媳妇段氏笑得一团和气,嘴里没个好话头,直说阿洛忙着侍候婆母,并没有空闲来。又拉着她叨叨一番小话,皆是明褒暗贬的,听着叫人不舒服。
这话也是紧了陶理轩不在,才敢张了口说,她嫁进来不多久,待正经的大房姑子阿洛也从没几个好耐性儿,心里头只嫌弃阿洛婆家三天两头手头短了银子,便叫那孙秀才撵了阿洛这出嫁的媳妇来娘家讨钱,连个三瓜两枣的礼儿也不备,比那打秋风的还不如了,段氏见了也只打着太极推三阻四地哄她走。
这段氏是富户人家生的娘子,家里乍富起来跟了自己亲娘见了不知多少冒出来的叔伯婶娘,等嫁了人且不是爱念亲戚情的,打发了阿洛也只觉着自己是个会持家的。
阿洛叫原先的陶家大太太□□成了榆木脑袋,只知道一味低头知礼,也不会察言观色,且不知段氏嫌弃她呢,还当哥哥是真个没银子。碍着婆家逼得紧了,她只晓得这银子又是孙秀才考状元的,且不能短了偏了,大不了等及了第,再还给哥哥嫂嫂,便仍没脸没皮的上门讨钱。
有几日叫段氏截住了还好说,吃了一肚子冷茶和隔夜点心家去了,她自家亲兄长也不知妹子回了娘家。段氏千防万防,陶理轩也不是不晓得,只恨妹子见识短浅,跟了个杀才还当块宝,且不知粪石还比他有用些。
到底也看不过眼段氏跟打发叫花子一般打发妹子,等阿洛下次来,只自己亲去拿了银子见她。阿洛见了陶理轩只敢白着张脸发憷,这个大哥哥同她向来无话可讲,好容易回了青州,头一个还要拆散她同孙郎,心里边不十分乐意见他,心道还不如见段氏。
瞧在陶理轩眼里却是另一番光景,见阿洛怕成这样,又瘦伶伶的,心里只觉怜惜。到底是一个娘生的,一根藤上开不出两色花儿来,哪里会不在意她,只又叫段氏开了库房拿了几匹绸缎给她,叫阿洛连着银子一道带回去。
有了银子,孙家那头便富足了一段日子,阿洛却连绣花读书的时候也没有,给婆母嫂子侍候的团团转,又是端茶又是洗漱,侍候的不好了还要给旁人用市井话挖苦几句,给外头人瞧了只觉不像话。
到了阿洛这头原也觉得苦,给孙秀才嘬嘬牙斜着眼敲打一番,她也觉着是自己不贤惠,又怕他因这样的事体休了她,便咬了牙十成十忠心地伺候婆婆嫂子一家子。几月下来脸盘又黄了一度,同未嫁时候白生生的颜色且不能比,孙秀才也装着样苦读,不肯再同她一屋,倒往外去的时间越发多起来。
不过段氏这番话同阿蕴讲实在是俏眼做给瞎子瞧。阿蕴不十分应和她,也不多怜悯阿洛,只觉自己是个局外人。
可这番话倒给继婆婆苏氏做元宝时听见了,扭了头使人传到了陶理轩耳朵里。旁人都觉骂得好的,陶理轩再不能忍得自己媳妇这般说亲妹子,只觉身旁妇人皆是刻薄的很了,语声软和温柔着,却只掐着旁人七寸上刻薄话说道,这般丧事里大庭广众的只丟了大房的脸面。
陶理轩当晚烫了脚,便不再搭理段氏,凭她说甚,皆是背了身冷淡的十足十。这幅样子叫段氏瞧了,无端端又生了一股子闷气。
她心里头想起意姐儿来,前几日意姐儿来时她还如临大敌,金玉一样的样貌举止,只把她衬到泥里去,丈夫只不关心意姐儿,只段氏仍觉着他一颗心皆在那知州夫人身上了。她自家心里不忿之下倒说出胡话来。可冷眼瞧着,知州分明同知州夫人两个恩爱的很了,那吕氏哪里又稀罕陶理轩?便又觉自己无趣的很了,旁人且不把她放在眼里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