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下讲究人家,并不在明面儿上讲究嫡庶,更何况律哥儿还是难得的男丁,故而奚家在长安解禁后,很是大办一场,奚娴不知前院的盛况,却从喧天的声响中,感受到了盛大的喜意。
或许也是对于长安城解禁的喜悦,但众人却借此抒发,这些无人得知。
后院的女眷围着论道家常,奚娴病还没好,却也不咳嗽了,身子还虚得很,连说话都没力气,却不愿放弃接触各家夫人的机会。
这些妇人大多家境与奚家差不多,又有些是比奚家还低一头的人家,那恰巧是奚娴想嫁的。
她觉得自己有些太恨嫁了。
奚娴默默坐在一边,笑着听人谈论家常,却静默无声,涵养仪态俱是优雅无可挑剔,却没有急于交往甚么人,只是慢慢审视着众人的仪态和谈吐,心中得出一些可以参考的结论。
很快众人皆寂静下来,奚娴有些不明所以抬头,却看见嫡姐在众星拱月中慢慢坐在了老太太身边,一席水墨青衣,长发以玉簪固定,在花团锦簇中有些萧疏。
嫡姐的面容有些苍白,看得出带了些病容,淡薄的唇角并无笑意,长眉入鬓,眼眉深邃,而高挺的鼻梁则使她看上去有些傲气冷淡。
但毫无疑问,嫡姐长得很好看,尽管不是时下流行的瘦弱美人,但只要见过她一面,便会被气场所摄。
若说羸弱美人,奚娴却更适合些,她和奚衡站在一起,就像是两个极端,虽然都很美,却姝色各异。
上头老太太奚周氏似乎与奚衡说了些甚么,奚娴却见嫡姐垂眸抿一口茶,顿了顿,修长清贵的指节扣在鹿纹茶盏上,忽然淡淡转眼看她。
久别重逢,奚娴是有些喜悦的,她虽然不肯承认自己已经试着把嫡姐当作是长辈,但却不能否认,自己很想见到姐姐的事实。
可是嫡姐的眼神,却带着审视,一寸寸把她打量得有些局促。
奚娴睁大眼睛,低下头,忽然有些不安起来。
宴请毕了,奚娴便起身想要回去,因着总觉得奚衡对她有些不满,还是莫要招惹得好。
却不妨青玉很快拦住她,对奚娴含笑恭敬道:“六姑娘,咱们主子请您过去。”
奚娴踟蹰一下,抠着袖口的花纹,柔柔咳嗽起来,眼眸泛着红,虚弱道:“我、我身子不适意,改日罢,我只怕叫姐姐也染了病,那可是大罪过了……”
青玉却摇摇头,只是笑道:“六姑娘,请罢。”
青玉的手虚虚拦着,没有过分不恭,却也不是甚么客气的手势,奚娴咬了唇道:“那……好罢。”
嫡姐正在沏茶,手势皆标准优雅,礼仪永远像是以尺子量出来的一般,绝无挑剔之处,却也叫人觉得她身上没有人气。
嫡姐没有抬头,平淡道:“坐。”
奚娴便乖乖坐下来,像只鹌鹑一般低眉顺眼,脖颈柔软低垂,却不说话。
很快,茶沏好了,热腾腾含着苦涩的清香。
奚娴看见嫡姐清贵修长的手指,握着一盏茶,递到她面前。
嫡姐支着下颌,冷淡道:“今年的云顶贡茶,你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