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暖转身,抬头却猝不及防对上了周涵的眼睛,不自觉地心慌,不由仓促垂眸,轻声道:“我想回家了,世子和秦大小姐,请允我先行离开。”
男人眸中寒星寂寂,略有兴味,却仍旧沉默不言。
这只柔弱的猎物,提起心疾绝症这样的字眼,眼眸深处可并没有惊惶。除了表面的恐惧苍白,她的眼里甚至古井不波,眼神平淡地像是在谈论天气,似乎早就接受了这样的事实,精致的面容实则安静恬淡。
有趣,他在心中散漫微笑起来。
毕竟,他难得有这样闲暇的兴趣,想了解一个女人。
郁暖去意已决,无人敢阻拦,于是这几人带着各色心思,把她送上了马车。
今日之事,稍稍搅乱了原本的剧情。原书中若是不出意外,郁大小姐也不会因为头疼而昏厥过去,所以大约到了后来,才知道自己的病已经严重到了那个程度。
哦,那又怎样略略略。
她可以装作仍旧不知道的嘛。反正除了秦婉卿没人告诉她,那她是不是就可以认定,是秦婉卿杜撰来害她的?听上去逻辑也能自洽呢。
那就这样好了,她还是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不听不听王八念经,谁告诉她她有心疾就是心怀不轨!那真是非常棒棒。
捂住耳朵掩耳盗铃,听上去很愚蠢的行为。但由于郁暖在旁人眼里过分柔弱,故而甚至连铃声都响不起来罢?
不过,以读者的角度,郁暖觉得男主对郁大小姐,绝对不会是真爱。
虽然说,她的确是男主所谓的白月光,具体体现在,郁大小姐死后,乾宁帝甚至将她追封为贵妃,以皇贵妃之礼下葬,甚至为她立了牌位,保证一年四季香火不断。
于是,孝淑和贵妃郁氏,一向是男主后宫嫔妃心中的恨。
只恨自己没有早早出现在男人的生命里,只恨郁氏死得太早,他没有见她容颜老去的那一天。每个人都争着模仿郁氏,但似乎皇帝都不怎么喜欢,所以导致大家都觉得乾宁帝非常专情。
其实不是这样的,因为男主根本不爱郁大小姐,最早顶多就是以欣赏精美物件的态度看她。
不过,男主直到尾声,都不曾立皇后。
原文中有一个段落,让她印象深刻。直到现在,仍旧能依稀记起。
雨夜,冰冷而清寂。
皇帝独自坐在窗前,骨节分明的手指捻着玉白的棋子,正百无聊赖与自己对弈。女人披着纱衣从龙床上走下,婀娜的腰肢像是春日的嫩柳,展露出无限遐想,又半掩半露,满是天然的妩媚。
她眉眼含情,秀口微张,却沉默苦笑起来,顿了顿,还是鼓起勇气问道: “陛下,这么多年过去了,您为甚还是一个人?您知道的……您从来没有立后。”甚至,仿佛都没有什么偏爱的人。
即便最受宠爱的秦氏,也不过是宠爱而已,他没有半分情深的样子。
年轻的皇帝的眼眸寂寂,薄唇微勾,散漫优雅道: “那个位置啊尚且无人配得上。”
——节选自《为皇》第八百二十二回
郁暖当时读到这里,有点起鸡皮疙瘩。
幸好男主到结局都没立后,不然她真的很可怜那个被他看上的那个女人。
毕竟当一个蛇精病突然纯情专一,那该是多可怕?
不敢想,惹不起,真可怕。
为首那个穿雪青色绣暗纹圆领袍的公子又拱手,人模狗样作揖道:“郁大小姐安好,今儿个不想咱们有缘分,竟在这瑞安庄相见了。”
她带着幂篱,即便只露出小半个弧度优雅玉质的下巴,也被人一眼看出来。
郁暖迎着微风,体态纤细翩跹,也回一礼,袅袅嗓音传入他们的耳中:“几位安好。”说完便淡然而立,再不出声,如一株清雅的水仙。
她心中默默肯定自己,嗯,不错,很符合高冷白莲的形象。
原静一向不爱同这些公子哥们交好,因现下虽则民风相较前朝有所开放,但上流圈子的贵女们却向来矜持,于是在一旁道:“阿暖,咱们走罢。”
话音刚落,却听周大公子微笑道:“怎么说,郁大小姐也是我未来的弟媳妇,好容易聚在一起,如何能不一道吃杯酒再走?”
旁边又有个段家的少爷笑嘻嘻道:“何况周三欠了咱们银两,郁大小姐身为他未过门的媳妇,可得担待着啊?不若咱们一道吃杯酒,那些债也可尽消了的。如何啊?”
郁大小姐现下处于最尴尬的时候。她贵女身份还在,没人敢真儿个不敬她,但她当众失节于周家庶子,又不得不嫁给他,明确说,已然从长安神女的云端上跌落,现下敢出门也算是心气高,不甘就那样默默无声地沉寂,不然一般人姑娘家早就想不开上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