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枕溪说:“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她的语气隔着电话也能听出严肃,殷笑梨不由得坐了起来,把免提关了,手机贴到耳朵上,正色道:“你问。”
木枕溪问:“今天给我送药和粥的人,是你的哪位朋友?”
殷笑梨心里咯噔一下:猜出来了,不可能啊。
殷笑梨按下惊疑,一只手向后撑在床面,口吻随意地回答道:“上午不是跟你说了嘛,一个非常有爱心的幼师姐姐。”
木枕溪继续问:“到我家要经过两道门禁,她是怎么进来的?”
殷笑梨镇定地说:“我没仔细问她,或许她是跟着别人进去的,相由心生嘛,看她长得那么亲切,就没怎么防备。要不我帮你问问她?”
木枕溪说:“好啊,你帮我问问。”
殷笑梨:“……”
殷笑梨:“你着急知道吗?不着急的话我——”
木枕溪打断她:“着急,你现在就问吧。”
殷笑梨迎着头皮:“……好的。”
殷笑梨转头给肖瑾发出去一条消息:【救命啊!你今天是怎么进去把东西放到木枕溪家门口的,详细的,给我如实招来】
肖瑾详述了一番她是怎么混进去的,中途修改了细节,比如说她想跟着那个住户蹭一下楼层,结果对方只坐到三层,她说的运气好一路上升到了30层,只用往上爬三层。
肖瑾在飘窗上铺了块厚厚的羊毛垫子,眯眼望着木枕溪家的窗户,不无怅然地叹了口气。
木枕溪可能猜出来是她了。
到底是哪里暴露了呢?
肖瑾凝眉思索片刻,蓦地低头失笑,是那杯粥。
木枕溪高中的时候感冒过,上课还能勉励压着,课间伏在桌上,把脸埋在胳膊里,咳得昏天黑地。中午还得吃家里带来的白米饭就咸菜,肖瑾特地让家里的阿姨变着法的熬各种各样的粥,中午送到学校,木枕溪最喜欢山药枸杞。
不知道这些年变了喜好没有,但一个朋友随便一带就买到了她十年之前喜欢的粥,可能性有多少?
肖瑾背轻轻地靠在墙壁上,仰脸看着头顶,不知道这到底是好是坏,关心则乱,居然没考虑到这一点,她应该再谨慎一些的。
殷笑梨照实转述给木枕溪,木枕溪无可无不可地唔了一声,问:“你那个朋友叫什么名字?改天我请她吃个饭,表达一下感谢。”
这是要追根究底的意思了,殷笑梨道:“不用了吧,我已经跟她说我请她吃饭了。”
木枕溪说:“那正好,我们俩一起请她吃,对了,我认识她吗?”
殷笑梨道:“这个……你认识倒是认识,就是好久以前见过,现在估计不熟了。”这也不全然算撒谎,她眼珠转了转,“再说了,你工作那么忙,还是算了吧,这个人情是我欠她的,我去还了就行。”
木枕溪那边没声音了,沉默了很久。
殷笑梨:“???”
殷笑梨把手机拿开又贴近:“喂?”
木枕溪声调骤然降低,像是从心底发出来的一声喟叹:“是肖瑾吗?”
殷笑梨干巴巴地笑了声:“什么肖瑾,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木枕溪:“好,我知道了。”
殷笑梨:“不是,你知道什么了?”
木枕溪说:“饿了,我去做饭,代我谢谢她。”
殷笑梨:“啊?”
木枕溪又说:“算了,我亲自去道谢吧。”
再之后,殷笑梨只听到里面的一阵忙音。
殷笑梨给肖瑾发了个哭脸表情:【暴露了】
肖瑾回复了句:【我知道了】
和木枕溪的那个玄妙的回复如出一辙,殷笑梨再次升起了强行给二人按头的冲动,这是什么小说剧情,这俩将来要是不在一起她就一年不交男朋友。
心底的猜测成了真,木枕溪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表情放空。
就算肖瑾有小区的门禁卡,但这栋楼她总是跟着别人浑水摸鱼进来的,又蹭人家电梯,简直无法想象这是肖瑾会做出来的事情,就算上来可以蹭对方的电梯卡,那下楼呢,33层楼梯她是不是一级一级走下去的。
她知道肖瑾爱她,但没想到肖瑾比她想象中的更爱她。
木枕溪起身,走到大门前,伸手拉开了门,静默地往右边的安全出口看去:当时肖瑾就是躲在那后面吗?
木枕溪换了出门的鞋,伸手按在厚沉的门上,用力往外一推,幽深楼道里的不大好闻的气味涌进鼻腔,木枕溪从上往下看,想象着四肢不勤的大小姐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完这些路的。
鼻梁深处仿佛被轻轻地揍了一拳似的,眼眶泛起湿意。
木枕溪油然而生一股冲动,她猛地回身冲进家门,在玄关的立式衣架上取下了大衣套在身上,没坐电梯,直接从安全楼梯开始往下走。饶是下楼比上楼轻松得多,木枕溪平时勤于锻炼,抵达一楼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弯下腰,两手撑住膝盖,不住地喘气调整着呼吸。
木枕溪手放进大衣兜里,出了17栋的大楼。
她想见肖瑾一面,没想好说什么,但就是想见她,很迫切的一种欲望,凌驾于理智之上。
木枕溪足下脚步加快,却在快抵达2栋的时候,迎面撞见了肖瑾。
肖瑾穿了一件白色的过膝羽绒服,戴着口罩,站定在原地,神情怔忪地望着她。
木枕溪揣在衣兜里的指尖微蜷,方才还充斥在心脏中的急切鼓噪慢慢地冷静下来。
路灯昏黄暧昧得恰到好处。
她一步一步朝肖瑾走近,双眸直视着她,轻声开口问:“今天是你给我送的感冒药和粥吗?”
肖瑾咬唇,点点头。
木枕溪离她更近了一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嘴唇微动,眉眼里揉开温柔神色,在夜色里缱绻吐出她的名字:“肖瑾……”
肖瑾突然说:“我妈在门口等我。”
木枕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