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清棠手里的勺子顿了顿,慢慢地抬起眼帘。
温知寒才发现她有双很深的双眼皮,黑眸幽邃漂亮,美得如同月色。
“嗯。”郁清棠嗓音清冷,声线也比常人低。
又淡漠垂下眼去,没有把这段突如其来的插曲当回事。
温知寒略微讪讪,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室友看不下去,主动介绍道:“我们俩是物理系的,和你同级,我叫舒媛,她叫温知寒,知君仙骨无寒暑的知寒。很高兴认识你。”
室友快被温知寒的眼刀杀死。
郁清棠这次连头也没抬。
“嗯。”
回宿舍的路上,舒媛和温知寒说:“学神是不是瞧不起我们?也不回咱一句‘我也是’。”
温知寒脑海里萦绕着郁清棠端起餐盘离桌孤清的背影,本能地轻声反驳:“别乱说。”
舒媛夸张地拖长音“噢”了一声,笑道:“你还说不喜欢,我看你是一见钟情吧?啧啧,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我要是喜欢女的我也喜欢学神,这种高岭之花摘起来最有意思了。”
温知寒心不在焉,没有否认。
纠结是不是一见钟情没有任何意义。
郁清棠没有朋友,温知寒想做她的朋友。
郁清棠的时间表十分固定,宿舍、教室、食堂、图书馆四点一线,温知寒花了一个学期摸清她早出晚归宿舍楼的时间,她在图书馆习惯自习的楼层和位置,接着就是制造各种各样的偶遇。
她又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从郁清棠那里拿到了她的微信号,交换了联系方式。
此后再没有进展。
郁清棠的生活里只有学习,没有其他。
她并不拒人于千里之外,没有那种具有攻击性的锋芒和锐利,但就是让人在面对她永远波澜不惊的眼神时说不出多余的话。像一摊会呼吸的死水,除了本能的活着,没有更多的生命力。
唯一谈不上爱好的爱好就是逛画展。
她喜欢画,但对画家没有明显的偏好,问起她喜欢的画家,她只回答没有。温知寒好不容易知道她喜欢一个叫程默的画家,搜集了很多关于程默的资料,对方毕业于巴黎美院,年纪大概和她们差不多,她的成名作是抽象画《赛尔乌斯》,完成于大学时代,此后创作的“十字”系列油画,更是成为展厅的宠儿,拍卖骄子。
温知寒艺术细胞全无,为了能和她有共同话题,强迫自己读了很多关于艺术审美的书籍,并请教了这方面的专家,让他点评程默的画,自己再记下来,熟背。
在一次画展,温知寒满心要给郁清棠介绍程默这个人,刚说了一句便被郁清棠打断,她眼帘半垂,只望着面前挂着的那副油画,淡道:“我不感兴趣。”
温知寒还动用了一些家里的关系,从别人那里高价买来一副程默的画送给她,也被郁清棠婉拒了。
最让温知寒诧异的是,她明明成绩优异,老师建议她出国读博,她连offer都收到了,却在硕士毕业后返回泗城做了一名普普通通的高中老师。
温知寒没有瞧不起老师这个职业,但她想:郁清棠的人生不应该是这样。
她本可以轰轰烈烈,为什么没有任何怨言地归于平淡。
她真的没有怨言吗?
走廊里渐渐热闹起来,办公室穿梭来去着来交作业的学生。
七班的数学课代表把作业本交给郁清棠,汇报今天有两个人没交作业,名字用便签纸贴在最上面自己的作业本上了。郁清棠点点头,没什么情绪地说:“辛苦了。”
学生有点怕她,忙道:“不辛苦。”
她看了看郁清棠对面正看过来的温知寒,问好道:“温老师。”
温知寒也朝她温和地点头。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微微上扬的清润柔和嗓音:“连雅冰。”
名叫连雅冰的数学课代表扭了一下头,看见坐在斜对面电脑后面,刚露出脸的程湛兮,惊喜道:“程老师!”她说,“你也在这里啊?”
程湛兮佯怒道:“别拿体育老师不当老师,你们数学还是我教的呢。”[注]
连雅冰没忍住:“哈哈哈哈。”
她看了看班主任肃淡的脸,又赶紧把笑憋住,十分辛苦。
程湛兮从抽屉里摸出一颗巧克力,笑道:“来,给你的。”
连雅冰接过巧克力,开开心心地回教室了。
程湛兮又摸出一颗球形巧克力,拉开凳子起身,放到郁清棠面前的桌子上,认真严肃道:“郁老师,这是给你的出场费,请务必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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