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徐总是这种人,”刘语生摇头称奇,“真的跟换了个人似的,会不会他其实已经被别人魂穿了?”
赵辛笑着附和:“我也怀疑。”
直到他们搭上地铁二号线,一站一站地接近“广埠屯”时,赵辛才认真道:“徐以寒要去给他妈上坟了。”
“嗯,”刘语生说,“不容易。”
“他那个人,非常、非常嘴硬,”赵辛轻叹,“但他总算说出口了——他妈妈——你看他说得云淡风轻的,背地里不知道哭过多少次。”
刘语生点点头,牵起赵辛的手。
他一手牵着赵辛,一手抓住二号线的粉色栏杆,就这么一路从天河机场到达广埠屯。
推着赵辛进了学校,刘语生小声问:“你爸要是再问那个问题怎么办?”
赵辛:“哪个?”
“如果有一天,你不写了……”
赵辛语气笃定:“我会一直写的,不写耽美了也会写别的……所以你会一直喜欢我。”
刘语生补充道:“你不写了我也会一直喜欢你。”
赵辛:“我会写的。”
“你也嘴硬,”刘语生勾勾赵辛的手心,无奈道,“好吧,那我就告诉你爸,他的问题不成立,因为你会一直写。”
赵辛:“嗯。”
刘语生:“你确定吗?”
赵辛:“当然确定。”
于是两人都不再言语。
在遮天蔽日的树荫下,刘语生推着赵辛,缓缓前行。
在很久很久以前,一位格外丧气的作家曾写过一篇,男主人公名为吕纬甫。吕纬甫的人生经历过种种失败:启蒙也好,隔壁的顺姑也罢,全都未曾属于他。他漂泊半生返乡,辗转多地买到一朵顺姑想要的剪绒花,然后才得知,顺姑早已死了。
刘语生曾问赵辛,为什么以“吕纬甫”作为笔名参赛?赵辛沉默良久,回答,可能是因为我对这个世界,像吕纬甫一样,总还是有不被需要的柔情。
这句话是他从微信上发给刘语生的,他甚至不好意思说出口。
后来刘语生顺着“吕纬甫”三个字想起很多人很多事:徐以寒,邓远,纪录片,张莉,姐姐,qiáng.bào,小空,赵辛,他自己,文字。
他们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抗争过这个世界,可是说到底了,还是不可避免地爱它,还是不可避免地,对它怀着不被需要的柔情。也许他们都是失败者,正义不会到来,幸福不会到来,承认不会到来,连文字都难以为苦难立碑做注。他们终将成为一个又一个吕纬甫,对这个世界的万千情意都随着那一朵剪绒花而落空。
他们将永远活在矛盾、自责、质疑、嘲讽之中,永远爱,永远抗争,永远献上一腔真心然后被误解或是伤害。
旁观者并不在意“值不值得”,但他们自认为,值得。
……你确定吗?
当然确定。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