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要对个暗号。”顾谨再看了眼女儿,说:“让便衣对二狗说,我们是半夏的朋友,是想救他妈妈的人,如果他不信,就让便衣跟二狗说四个字,阿尔卑斯。”
专案组组长沉默许久,说:“顾博士,因为您的专业性,我选择相信您,但这事要办不成,我们将会损失一名便衣人员。”
专案组的天罗地网已经布好了。
强攻也不是不可以,但对方是穷凶极恶的匪徒,公安干警有枪,他们也有。
一旦强攻就会火迸,就会有伤亡。
因为五合村,公安系统已经付出十几条人命了,一个个都是国家培养出来的有理想,有热血,在为了国家安危,人民安全而奋斗的,精英人材。
损失一个,于国家是损失,而一个家庭,也会随之破碎。
一条人名,价值千钧。
顾谨沉吟许久,吐了二字:“可信。”又说:“一旦失败,我自己跳鳄鱼池。”
本来是很沉重的事情,顾谨这样一句,惹得对面笑了起来,专案组组长说:“那我们就力争,在保全所有公安和武警官兵生命安全的情况下,争取一个不漏,端了犯罪分子的老巢。”
……
而在当天晚上,一个潜伏在五河村的,伪装成药材商的便衣,眼看四处无人,悄悄来到了一个正在海边打水漂的小男孩的身后,瞅准时机,才说:“我是半夏的朋友,是来救你和你妈妈的。”
男孩当然就是二狗啦,他初时没听懂,头都没回,直接开骂:“□□妈,滚你妈的!”
“真的是半夏。”便衣坚持。
男孩呸了一口,继续打水漂。
因为半夏走了后曾来看过他一回,最近村里人老说起半夏,说她进城后多了一对漂亮的爸爸妈妈,说她现在有多漂亮,还说她哥哥来一趟村里,打了多少孩子,对了,他们都说,半夏压根就不记得二狗了,来村里,问都没问他,提都没提他。
总之,进了城的半夏,早就不记得他了。
便衣其实觉得挺扯的,还觉得荒唐,可他还是硬着头皮说:“阿尔卑斯。”
那是个只有七八岁的,瘦瘦的小男孩,因为长期生活在大海上,晒多了,皮肤在月光下泛着油亮亮的黑,随着便衣说出这四个字,他蓦的停了手,刷的回头:“你他妈什么意思?”
便衣说:“我真是半夏爸爸的朋友,我知道阿尔卑斯。”
阿尔卑斯,国外进口的棒棒糖。
二狗能吃到的机会也不多,但只要有,他都会攒起来,送给半夏。
据说阿尔卑斯不止是一颗糖,还是一座山,一般人很难爬上去的山。
山上有个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种满了各种各样的果树,果子都特别的甜。
二狗才七岁,因为村里的孩子大多不读书嘛,他也没有读书的想法,每天就是跟着舅舅们出海。
跟着他们学习如何做一个走私犯,这就是他的生活。
但没有孩子不爱妈妈,哪怕她是个疯子。
也没有一个男子汉愿意看到妈妈天天被人追着打的。
所以小小的二狗,大大的愿望,就是带着妈妈和半夏,逃到阿尔卑斯去。
那样,半夏就不会挨村里孩子的打,妈妈就不会被关在精神病院了。
而这个愿望,男孩确信他只跟半夏提过。
他收了石子,转过身来,盯着便衣。
“跟我们合作吧,你的愿望我们能帮你达成。”
月光莹莹,海浪阵阵,便衣高大的身影投映在小男孩身上,他敬礼:“我是公安,人民公安。”
俩大孩子在叛逆期,对国内各种不习惯,法典还傻,动不动就吼一岁的小妹妹。
“那你是怎么赚钱的呢,从哪儿赚的呢,为什么要赚钱呢?”半夏又问。
公安?
形势逆转啊,这才几年,前夫哥财大腰粗,扬眉吐气,林珺却得问他要钱了。
林珺即使再穷,手头也有两万多块的,哪里就需要去医院要旧床单了。
林珺也不是不想,而是她对住房的要求是很高的,她要装修房子,必须慢工细活,装修的好,舒服才行,再则,她的实验室就在这栋楼上,上下方便。
要画版报,她惧高,不敢上桌子,他正好路过,就一直扶着她。
但知道的是,他此时心里可得意了,他笑的眼角都是弯弯的。
“你没钱了?”迎头,他说:“怎么不问我要?”
他听妈妈说过,说他爸就是个公安,还说公安不是坏人,外公才是。
林珺蓦的就生气了。
虽然经历了销毁药物又重新投产,又还要召回药品,重新上架。
那个孩子让林珺的生活失去了控制,脱离了正轨。
半夏也喜欢席梦思,因为秦秀有一张,小龙总爱在上面蹦。
可这段时间,林珺对厂里的生产,都没有五河村的事情更在乎。
顾谨也适时说:“我的心从来没有变过,还是那句话,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按厂里众人的意思,林珺就该搬到新家属楼去,好好儿的装修两套房子,宽宽敞敞的住着。
好吧,妈妈没钱就算了。
毕竟他也只是个只有七八岁的,只见过渔村这一个小小世界的,天真孩子。
不但人手不够,为了给妍妍治病,他们的家庭也陷入了拮拘,没钱了。
当时就连林珺都认为,自己当初是瞎了眼,找了个只有脸,没本事的男人。
林珺依旧在笑,但并没有接茬。
林珉和曹桂,把这一切归咎到顾谨身上,则不停的指责他。
公共安全,跟普通民众息息相关,可关系本不算太大的。
半夏又有了新的问题:“爸爸,你有很多钱,对吧?”
可当时顾谨总在她眼前晃悠啊。
她是新生,提着行李进校园,碰到的第一个同学就是他,他帮她提行李铺床,还带她去找水房,打开水,然后就成了师兄师妹。她来例假了,肚子疼,他正好买了红糖,她就借他的。
林珺给俩小崽一人抽了一支,仍把花递给了顾谨,启动了车子。
“不行,一张席梦思床在国内要五千多呢,妈妈手头紧,要到年底才有钱,不能给他买那么贵的床,棕垫的吧,四五百块,只要床是实木的就好。”林珺说。
这王八蛋,他其实有复婚的心思吧,可还是想让她先开口?
大儿子马上回来,林珺挺高兴的,就笑着说:“你刚掏了三百万,也没钱吧。”
到了离婚时,顾谨居然提出,要跟她进行财产的分割。
而这个问题,是《十万个为什么》都解释不了的。
曹桂则是说风凉话:“男人嘛,讲究大器晚成,也许顾谨等到五六十岁,就出息了呢?”
从席梦思到讨来的旧床单,这待遇比坐电梯还掉的快啊。
顾谨当时博士才毕业,刚回学校任教,一月就四百的工资,一手孩子一手奶瓶,在林珉和曹桂的奚落声里,蹲在厕所里洗着尿布。
直到妍妍到来。
但世道太复杂了,不是孩子所能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