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作舟倒是不介意把事情都告诉他:“我爹,我哥哥,我姐姐。”
算上贺作舟,区区四人。
“您没有叔叔吗?”方伊池忍不住嘀咕,“他们也姓贺吧?”
贺作舟随着他的话冷笑出声:“他们可不是什么好鸟。”
“……我爹过去有个拜把子的兄弟,打仗的时候死了,我爹说是帮他挡了一颗子弹,自己欠得太多,就把兄弟的孩子带回了贺家,由贺家庇护着。”
“所以您的叔叔不姓贺?”方伊池有点明白了。
“当然不姓。”坐得久了,贺作舟有点厌烦,他的手是用来磨枪疼老婆的,不是用来等着听戏时无聊地敲椅子扶手的,“我爹记挂着兄弟的好,让他们进了贺家的宗祠。对外呢,就说是外姓亲戚,随母家姓,对内呢……”
说到这儿,远处忽然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
方伊池好奇地循声望去,只见黑压压的人群簇拥着两个衣着光鲜的中年男人过来了。
他眉头一挑,按着贺作舟的手轻轻道:“我见过他们。”
“嗯?”贺作舟的眼睛一下子眯了起来,“他们去饭店烦过你?”
“没有。”方伊池收回视线,缩回六爷的怀抱,对着掌心哈气,“他们烦过阿清。”
方伊池和阿清走的是两个路数:他瞧着纯,客人大多是附庸风雅之辈;阿清泼辣,身边的客人总是寂寞难耐之流。
寂寞的客人爱动手动脚,阿清硬是练出一身灌酒的本事,能让来烦自己的人在动手动脚以前,先醉成软脚虾。但总归有那么几个有权有势的,阿清连灌酒都不敢灌,比如现在在他们身后落座的这两位。
方伊池现在才知晓,他们也算是贺家人。
不过想来贺老爷子也明白他们终究不是自家人,日常从不亲近,所以平头老百姓搞不清楚他们的来路,以至于以前阿清还和方伊池抱怨过,说他俩明明瞧着就是一般的有钱人,带来的仆役竟然还使枪。
绕来绕去,中间还有贺家这么一道。
他暗暗想,过几日若是见到阿清,可要好好说道说道。
贺作舟却一扫先前的无聊,饶有兴致地把玩掌心里的茶碗。
后头飘来一声:“六爷,好雅兴!”
贺作舟不咸不淡地回了句:“闲得蛋疼。”
方伊池差点被口水呛到,慌慌张张回头去看,却见各人面色如常,立刻明白,贺作舟在家里怕不是早就懒得装了。
他猜得不错,却没看见他们颤抖的手,亦没发现后面两个中年男人眼底的恐惧。
贺作舟抱着方伊池,眼里那丝兴致不知为何又变成了烦躁:“你们去过平安饭店?”
两个男人苦笑一声,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去过。”
贺作舟搂着方伊池的胳膊缓缓收紧,嘴里倒还是不紧不慢:“哦,见过我活祖宗没?”说着,拍了拍他的脑袋。
“见……见过。”后面唯唯诺诺地回答。方伊池没大听清,他还当贺作舟在扯闲篇,扭头嗔怪地瞪了六爷一眼。
贺作舟心里痒得厉害,想亲方伊池薄薄的唇,又想到身边人多,小凤凰会害臊,害臊得厉害了就要掉眼泪,而掉了眼泪……六爷就舍不得了。
思来想去,就是不能亲,贺作舟的神情再次阴郁了几分:“你们可真是厉害!”
话音刚落,扑通一声响,继而是下人的惊叫:“这位爷晕过去了!”
方伊池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惊得一个哆嗦:“晕了?”
他哪儿知道贺作舟那几句话意味着什么,压根没听出凶险:“怎么就晕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