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簪缨世族(二)

她为何要在此自苦自怨自艾不已。

而女儿,沈婉想起那日公婆让郎接下赐婚诏书,并让他们和离,左右无人出言时,唯有夷儿当堂跪了下来,跪拜恳求她的祖父祖母,让她随母亲一起离开,陪伴在母亲左右。

有女如此,是她之幸。又何必在意他人眼光或言语。

沈婉想通后只觉得胸怀间一片拓荡开阔,心情重新觅回了宁静平和,也赞赏起了女儿的字。

见母亲眉间舒展,目光柔和清亮,程嘉也暗暗点了点头。不枉费她用上仅有的一些珍贵灵力写字,别说沈婉看了心态开阔平和了,就是当成清心咒还使用都没问题。

比起小小年纪的她来劝说,程嘉觉得以沈婉的聪慧,只要不钻进牛角尖,自己就会想明白的。

而沈婉担忧的另一桩事,也有人出了主意,便是沈婉的贴身侍女春华,“前几日去城中时听人说起,有几位道门高人会来建康,道家也擅长岐黄之术,不如去寻他为小娘子看一看,再行启程也不迟。”

沈婉犹豫之下,终究是爱女之心占了上风。

程嘉看了春华一眼,她对沈婉母女的确是忠心的,顶多是受了些旁人影响罢了。

而且提到道门,程嘉也有点别的想法。

沈婉将此事记在了心里,又让人去多番打听了一下,的确是有道门高人即将来到建康,而且对方还是出自楼观道。

楼观道一向位居道门正宗,为老聃嫡传,不仅在民间声望高,在本朝上流官宦显贵乃至皇族之中都颇受尊崇,沈婉也是信了几分。

这日便听侍女匆匆快步来告知,“郎来看望小娘子了,车驾已经快到山脚下了。”

语气间还有几分高兴,显然是认为郎心里还是有着夫人和小娘子的。

沈婉原本陪着女儿作画写字时展露的笑容神色,闻言却淡了许多,但看了看女儿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摸着她的秀发,声音温柔,

“夷儿许久没有见爹爹了吧。待会便与爹爹多说说话吧,以后离了建康怕是很难再见上了。”

说着还让人给她穿上厚厚的貂绒狐裘,捧着金银错的手炉,才敢放心让侍女送她去道观客堂见周郎。还吩咐道,“在室内见见就好,莫要出去了。”

这会看着天气晴好,冰雪消融,寒梅吐蕊的,但外头说冷还是冷。

而沈婉自己则留在了内室。

程嘉一看这样子,就知道她这位娘亲是不打算见她那个便宜爹了。

不过这样也好,古语有言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不沉溺于前缘情爱中,也不会伤心难过。

程嘉也一脸乖巧地跟着侍女走去了道观客堂。

沈婉陪嫁的奶娘是见过当初夫妇一人是何等恩爱的,有心劝道:“夫人不见一见郎君么?”

沈婉淡淡道:“我与他已然和离决绝,何必再相见呢。”

“再见也不过是徒惹是非罢了。”

也许以前还有眷恋爱意,但在那日她守着病重的女儿,摧心断肠,恨不得向上天祈愿以自身寿命换得夷儿康健。而周郎呢,这位曾经的良人另娶新妇,享受旁人恭贺之喜。

自那日之后,沈婉不怨也不恨他了。

只要女儿平安健康,她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程嘉在道观客堂并没有等多久,就见到了她那位便宜爹周郎周章。

白衣玉簪,姿容隽秀,哪怕眉宇间笼着清愁,依旧不掩出身世家子弟的行止从容风仪清雅,这长相这气质的确当得上是蓝颜祸水,不怪吸引到金枝玉叶的公主哭着闹着哪怕夺人夫婿也要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