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谁说的?”
“大家都这么说的啊。”千山苦笑不已,坐在白鹤眠身边,把沾满灰尘的大衣重新披在他肩头,“小少爷,别管他是谁了,咱们……”
“你说封二哥会回来吗?”白鹤眠拢了拢衣领,蜷缩在棺材旁,后脑勺血淋淋的伤口结了痂,变成一块丑陋的疤痕。
他不是不害怕。
恰恰相反,白鹤眠怕得要死。
他怕陈北斗的枪,怕封大哥的棺材被毁,更怕封栖松不回来。他所有的勇气都来自于封二哥,所有的坚持也源于这个男人,若是封栖松真的……白鹤眠不敢细想下去,他哆嗦着打了个喷嚏。
紧接着,几片冰冷的雪花钻进了白鹤眠的衣领,他又清醒了。
无论如何,还有孩子。
白鹤眠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又寻回了力气往坑上爬。这回千山没有阻拦,而是在一旁搀扶着,直到白鹤眠的脑袋从坑边探出来。
大概是阿文吸引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白鹤眠顺顺当当地爬出了坟坑。
他不敢吭声,缩在马匪的马下,冷眼瞧着陈北斗对着封顷竹的墓碑发疯。
陈北斗对天漫无目的地开着枪:“你满意了……你满意了?阿文,我就剩你肚子里这么一个孩子,你要是死了,我陈家就绝后了!”
“我巴不得你绝后!”阿文冷冰冰的嗓音回荡在坟地里,“陈北斗,你害封家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封家也要绝后了?”
“封家与我何干?”
“封家与我有关!”宛若火山喷发,阿文积蓄已久的怒意终于有了宣泄之处,“你把我绑到陈家的那天,封顷竹刚出殡……你知不知道,在陈家的每一天都让我觉得恶心,要不是我还没替封大哥报仇,我早就找根绳子吊死了!”
“你当初松口,说愿意嫁给我,是因为……是因为……”陈北斗似是觉得荒唐,竟笑起来,“是我糊涂,你说想通了,我便信了,原来这么多年,你在我身边,不过是想给他报仇!”
阿文坦然承认:“是啊,我想给封大哥报仇。可我身体不好,又被你锁在家里,好几年了,竟然什么线索都没找到。”
“阿文,我陈北斗到底哪里对不起你?!”
“对不起?”阿文轻轻“嘶”了一声,怒极反笑,“陈北斗,你何止是对不起我?”
“……你毁了我的一生!”
沉默在寒风中蔓延,白鹤眠精疲力竭地喘着气,试图从陈北斗和阿文的对话里推测出当年的真相。
而陈北斗静静地站在坟坑边,手里的枪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愤怒,又悲伤,背影在风中微微摇晃。
但他很快从纷乱的情绪中清醒过来,伸手接过马匪递来的新枪,将枪口对准了阿文:“你不要逼我。”
阿文端坐在封顷竹腐朽的棺木上,注视着黑洞洞的枪口,粲然一笑:“你觉得我怕死?”
“阿文……”陈北斗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终究还是痛苦地服了软,“就算是我害死了封顷竹,这些年我对你如何,你是知道的,你难道就不感动吗?”
“……你恨我可以,可孩子是无辜的!”
“……你不要逼我杀了你,再杀了我们的孩子。我求求你,千万别逼我!”
“无辜?”阿文撩起眼皮,眼底划过一道泪光,像是听了荒谬的笑话,浑身止不住地颤抖,“你别忘了,这个孩子是你给我下药、强迫我才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