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湘玉脚上踩着热腾腾的自热鞋垫,穿着里层带绒的打底裤,上面又有羊毛衫,别看她外面是一件补了又衲,衲了又补的军绿色土布外套,皱皱巴巴,但是里面热乎着呢,走一步从嘴里喷出来的,那可全都是热滚滚的白雾。

她得继续执行系统分给自己的下一个任务了。

哈林牧场,那可远着呢,而且才下完暴雪,现在的雪都有齐膝盖的深,走一趟并不容易。

出农场的时候,她就看见关于宣传杰出奖励的事情。

之所以会有杰出贡献奖励,是因为上面下了个文件,要各个农场深入周边牧场,去主动给不识字的本地牧民们脱贫。

一分场一接到任务,由苏湘秀所率的文工团主动请缨,就跑到哈林牧场,去搞文化下乡,做宣传去了。

不过,这么一点事情就能害一条人命,还能叫农场和林场发生对立冲突?

这苏湘秀不是万人迷,这是柯南吧。

走哪都能出人命。

当然,文工团的姑娘们是由男知青队的队长洪有明开着场里唯一一台拖拉机送着去的。

苏湘玉要去哈林牧场,只得淌着雪去。

还好她脚上有自热鞋垫,裤腿扎的紧,走热了之后身体就不算太冷了。

还没到哈林牧场呢,一处临时帐篷前,苏湘玉就见有个人姿势很怪异的扎在雪堆里头。

是一个老奶奶,一头扎在雪里头,看那样子是不小心栽进去的。

她快步上前,就把老奶奶从雪里给拨拉出来了,摸鼻子,老奶奶还有气儿呢,咋就栽雪里头去啦?

而且,这老奶奶苏湘玉还认识,她是哈林牧场的牧人巴特三兄弟的母亲哈沙。

苏湘玉因为总来牧场搞宣传,所以认得她。

“哈沙奶奶,您是头晕了还是怎么啦,怎么就栽雪里去了?”苏湘玉说。

“不能活啦,那么漂亮的五个女知青,围着我又唱又跳,还给我送温暖,讲政策,人家才教我十几个字,我一个都没记住,我没脸见人,不能活啦。”老奶奶哭着说。

苏湘玉大概明白了,苏湘秀和她文工团那几个姑娘来,围着哈沙连唱带跳,又教了她几个字,然后自以为知识送下乡,送到老奶奶手里了,就高高兴兴回去等着表彰了。

哈沙当时估计点头说自己全记下了,但是等人一走才发现,她们把她们教的字儿也带走了。

“到底什么字,你为什么记不住?”苏湘玉搓着老奶奶冻僵的脸说。

“爹啥妈啥,没有党啥……哎呀我都背不下来,更何况记住它?我有罪啊,我是咱们华夏国的罪人啦。”老奶奶说。

“爹亲娘亲,没有党亲。儿亲女亲,没有组织亲,是不是这句?”

“对对,就是这句,明天她们还要我去农场表演,闺女你说说,我活着还有啥意思?我心里爱组织、爱国家,可是我记不住啊,我成人民的叛徒啦。”哈沙奶奶说着,哇的一声就开始哭了。

偏偏她三个儿子,俩儿媳妇今天一个都没在,估计是出去放牧去了,连个安慰的人都没有,难怪急坏了的老奶奶会自杀。

而巴特三兄弟,那可是牧场里有名的爆脾气。

等回来发现自家母亲死了,能不拎着土枪跑到农场去干架?

苏湘玉也不多说,提笔在雪上画上哈米、拉提和巴特几个大字出来,然后在旁边写了一句:“哈沙爱你们。”

指着雪地上的字,她说:“您看,这是您几个儿子的名字,这是哈米、这是拉提,这是巴特,而您自己在这里,哈沙,后面这几个字叫爱你们,把这几个字连起来,就是哈米、拉提和巴特,哈沙爱你们,你要能把它们几个记住,明天去农场表演的时候,组织依旧会给你嘉奖。”

“真的,这是我家哈米,这是拉提?哎哟喂,巴特俩个字儿看起来就粗大,跟我家巴特一样雄壮。”老奶奶看不够几个字,叫苏湘玉教着自己念了一遍,简直爱的恨不能到上面打个滚儿。

“但是这些字人家算数不?”哈沙还操心这个。

毕竟苏湘玉是她的老熟人,平常来了就进帐篷,盘起腿就喝奶茶,大家用指头拌奶茶,她也用指头拌,大家唆指头,她也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