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武强身健体,晏弟若是想学当是好事。”
他温和说道。
荀谌打了个哈欠,像是被打开了什么开关般懒洋洋道:“就他那小身板?别一箭把自己射出去就行。”
荀彧无奈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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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晏花了三天时间完成了自己的大作,其实大多时间都在研究构造与画图纸上,制作反而简易,他本就人小,手短腿短力气小,用不着什么好材料。
凡为弓,各因其君之躬志虑血气。纵是给他一把好弓,他也用不了,合适的就是最好的,简陋点也无事,功能齐全就行。
他快乐的拎着自己的小弓箭去找荀靖交作业。
正准备午睡的荀靖揪了一把胡须,倒腾了半天发觉好像还真挑不出什么刺来,抬眼看看自家儿子的小身板,一双圆溜溜的杏眼直盯着人看,脸颊上的婴儿肥被养了出来,少见的面色有些红润,显得气色不错。
他没有忍住,抬手捏住了荀晏的脸颊肉,手感和想象的一样,软乎乎滑溜溜,弹性十足。
“唔——大人——表捏鹅!”
荀晏不满的企图脱离魔掌,发出挣扎的小奶音。
荀靖轻咳两声,借着宽袖掩去了面上的笑意,突然心底玩心大起,放下袖子后装出了一副忧愁的样子。
荀晏又一次踩进了坑里,紧张兮兮问道:“大人怎么了?我哪里做错了?”
荀靖抚须一叹,慢悠悠说道:“我是叹自身年迈,恐教导不了狸奴太久。”
话落,他悄悄观察荀晏的神色,小朋友显然没有反应过来,懵懵问道:“大人如何年迈了?”
“我已近天命之年,如何不年迈?”
年近五十,好像确实是年纪不小了,但荀晏平日里却很少有这种感觉。
他家大人行走坐卧自有一番风度,无有蹒跚,且因着心性豁达,平日修养有度,加之久病未经风霜,反而看上去极为年轻,与荀爽叔父站在一块,旁人指不定以为荀爽叔父才是兄长。
他细细打量着荀靖,这时才惊觉大人鬓发须髯其实早已斑斑点点,面容上也悄然爬上了岁月的纹路,只是平日里纵使一副病容,精神与风采也能掩住颓色。
荀靖见小孩有些呆呆的,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心下疑惑,嘴上还是继续添油加醋。
“我闻文恒外出游学多年,不日将归家,文恒擅弓射,靖远不及也,不若令文恒来教狸奴?也好叫我一把时日无多的老骨头好好休养。”
荀棐字文恒,乃荀爽子,擅骑射,早年间还是荀靖亲自带着小孩练出来的,如今正巧被荀靖拿出来当话题逗幼子。
若是荀棐本人在此,恐怕会执起荀晏的双手一起痛哭被捉弄的那些年。
可惜荀晏现下只听出了一个意思,那就是大人说自己年迈无力,要叫棐兄长来教他。
他左思右想,越想越觉得大人好像真的年事已高,带着斑白的须髯今天格外的碍眼,他突然控制不住的嘴巴一瘪,眼圈一红。
荀靖当时就感觉不对劲,还没来得及阻止,他便当即遭受自己戏弄人的报应。
小孩本来红润的面色苍白了下来,也不带声的,眼泪就落了下来,止不住的那种,荀靖手忙脚乱把孩子抱进怀里哄着也无济于事。
“大人,大人不老的……”
荀晏哭得抽抽噎噎,他已经很久没有哭成这样了,虽然平时会小心机装可怜,但真说哭也就一年前刚醒那阵子哭了几回。
小孩子的伤心总是突如其来,有时候一下子就钻进了牛角尖。
他越想越难过,眼泪就更加止不住了,一下子哭得有些喘不上气来,窝在荀靖怀里有些一抽一抽的,边哭边咳喘着,把荀靖吓了个不轻,一边继续哄孩子一边喊人叫医工来备着。
“阿父自会教导狸奴,方才不过玩笑之言。”
荀靖抱着怀里稍稍平息一点的幼子说道,心下无不后悔自己方才口不择言。
荀晏喘了两口气才揪着荀靖的衣襟执拗的重复道:“大人不老。”
“阿父不老,”荀靖伸手抹去荀晏脸颊上的泪珠,“阿父会一直陪着狸奴的。”
小孩哭了好一会,好在没有再喘不上气来,哭累了迷迷糊糊被哄着睡着了,荀靖回头便叫人把安神的药煮上,一切布置好后愁眉苦脸的站在屋外,长吁短叹。
“郎主为何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