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儒生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张口就来:“素闻御史善治军,如何会枉杀无辜。”
荀晏看了看他,仲长统也与他对视,半晌却是荀晏先收回了视线,他懒洋洋的倚在案旁,抬袖克制的咳嗽了起来。
“仲长君且从头说来。”
他问道,换了一个适合听故事的姿势。
仲长统不由眉头一挑,他出身不差,却远非名门,这还是第一次看着这等大族出身的人这般……不拘小节,但这人做起来却又显得十分自然,又毫无异色。
他说道:“河东卫固、范先等人恃兵横行,虽为大族却不思百姓,只知剥削劫掠,杜府君有爱民之心,不愿出兵征讨,残害为贼人胁迫之百姓,故而单身赴安邑。”
“明府势弱,豪强不知收敛,如今更是无故杀害太守府下郡吏,骄横至此,在下虽一白身学子,却亦有大丈夫之心,受府君所托,携印绶面见御史,以做谋划。”
他一五一十将杜畿如今的处境,河东的现状道出,那御史只困倦的微阖着双目,听罢也没有个反应,也不知是听了还是没有听。
仲长统也不怎么急,在帐内侍卫的凝视下自顾自席地而坐,行止之间甚是自如。
他虽是年轻,却认为自己观人尚可,他与这位御史中丞只相识短短几刻,虽无法说清是否其才能能配得上名声,却能知道对方是个脑子清醒的人,他会压兵至潼关外便已是答复。
“杀害郡吏?杜君无恙?”
慢了半拍,荀晏慢悠悠问道。
“是,”仲长统抬头看他,“明府无恙。”
低热让大脑有些宕机,但思索一下还是能还原出一些原委,更何况他与那几人还算是有过几分说不上好的交情。
“杜君心善,却实在弄险。”
他叹道。
如他所料,杜畿处境实在危险,不用重兵压制,仅凭一人之力入这漩涡,实在是一步险棋,走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那杜君有何谋划?”
他换了个姿势,审视着那年轻文士,声音仍旧温和。
仲长统缓缓呼出一口气,知眼前这态度温温柔柔的御史恐怕心底对他没有多少信任。
他仔细措辞着说道:“府君与卫固有故交,知其为人多计而无断,只需一月,自可反客为主。”
“听闻荀君至此,府君感激不尽,望御史能驻兵于外,以慑河东,只待数十日后再做应变。”
荀晏没有什么神色的听着,只在最后歪了歪头,若有所思问道:“数十日?”
仲长统顿了顿方才说道:“河东大族有联结河北之心。”
荀晏有些神游的摸着腰间剑柄上反复的花纹,倏而低低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