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多年没有遭受过这等待遇,荀晏着实懵了好一会儿,他挣扎着探头,果不其然看到了四兄那张格外和善的脸。</p>
他忍不住想着,分明四兄面对别人时都是一个不怎么爱说话的高冷美男子,怎么一对着他就得变成暴躁老哥的?</p>
小时候欺负他,长大了还是欺负他?</p>
荀谌看着他这副德性就忍不住横眉竖眼。</p>
“荀中丞莫不是不知晓自己什么身体?”他阴阳怪气的怼道,“怎么不让身边护卫爱护一下百姓?”</p>
他虽未看到全部,但一眼也能猜出究竟如何,尤其是他深知自家堂弟本质上心软得不行。</p>
荀晏被兄长暖和的外衣裹住,一边瑟瑟发抖往里头缩,一边不忘呛声道:“就我一人身上未湿,友若莫非看不见?”</p>
他跑得贼拉快,后面几个人都没他跑得快,可不是就他身上没怎么被雨淋,他总不能给人身上盖一件湿衣裳吧。</p>
荀友若被他气笑了,他反问道:“你不是自幼便善观天象吗?怎么?没看着今儿有雨?”</p>
荀晏觉得冤枉无比。</p>
“天气预报都有不准的时候,”他嚷嚷着,“你不如去寻几个道人来算——”</p>
“阿嚏——”</p>
他连打了三个喷嚏,这回算是真的消停了,有气无力窝在车厢角落里,彻底失去了梦想。</p>
“染了风寒难受的还是你。”</p>
荀谌忍不住说着,心下却不怎么好受。</p>
他方从许都过来,先是遇上了那杜先生,得了已然痊愈的答案后便心情甚好,赶着来接人,这一打眼他便寻思着杜先生这痊愈究竟几个意思。</p>
反正他瞧着不像是痊愈的样子。</p>
荀晏有些回避这个问题,他蹭了蹭有些发红的鼻尖,瓮声瓮气问道:“兄长来了多久了?”</p>
他在雒阳城里挖出了一屋子幸存典籍,威震许都。</p>
……好吧夸张了些,但起码许都的士人圈子全盯了过来。</p>
毕竟这年头典籍还是珍惜的,一把火烧了可能就全没了,从此世上再无流传,自此断绝,能在那场大难中保全这么多典籍,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p>
更何况那几乎是以身护书。</p>
连曹操都为之惊动,要派人来祭奠这几位高义之士,于是他想起了在家开族学格外快乐的荀谌。</p>
可能是得不到的永远在躁动,荀友若拒绝过他,所以他也一直暗戳戳记着这人,变着法想着袁绍能用的人他咋就不能用了。</p>
“我将他们葬于太学之后,他日太学复起,当立碑于堂前。”</p>
荀晏低声道。</p>
士大夫这种群体是矛盾而又复杂的,他们可以是堕落的,能将一个国家拖入泥沼,也可以是高尚刚强的,临死仍不忘风骨节气。</p>
而这般矛盾的特性却能同时存在在他们身上。</p>
荀谌望向了车外绵绵细雨,只能幽幽叹出一口气,他回头询问道:“可能誊写部分送往许都?”</p>
荀晏压下了喉间痒意,笑道:“早有所备。”</p>
他早便知道许都兴学一事,许都新建,底蕴不比旧都,这些孤籍于许都而言是再宝贵不过的财富。</p>
荀谌听得回应便安下了心,他自是信任堂弟的办事能力,既然他说早有所备,那便不需他再操心。</p>
他转而从袖中取出一份折起的布告,荀晏低头看了看,见着是自己的字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