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以。”宿月想也不想就拒绝。
这桶里面盛的液体血糊糊的看不出是什么东西,打死他也不可能让任何人赤身站在里面,露在水面上那半身脱下衣服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
而且也搞不明白为什么社长非要赤身请神,也没听说笔仙喜欢搞这种东西啊。
“想想也是。”魏晚眉头紧锁地看着桶里的液体,水面上映出一轮月光,但是月光照射下,血色的液体也显得越发妖异。
从召唤高卓的角度来讲,让魏晚站在这桶里效果肯定最好,但是宿月不可能让魏晚站在这儿。
他有很强烈的直觉,这个东西非常不祥,很危险。
所以他不会让其他人去做这个“请仙人”。
“我来请笔仙。”宿月说。
他已经盘算好了,自己脱个上衣,算是向笔仙展示一点诚意,下衣外面用一层神力护体,这样桶里面这种诡异的玩意儿也别想沾上他身。
就这么请仙,一直请到白天,笔仙爱来不来。
如果高卓非要用这么邪性的方式才肯现身的话,他离魏晚所喜欢着的那个“高卓”就相去太远了。
“我……”魏晚迟疑了下,“要不我来吧。”
“你就算了。”宿月说,“你在这里面泡上一宿,非得泡出老寒腿来。”
他又安抚魏晚:“放心吧,我肯定把高卓给你带回来。”
魏晚听到“高卓”这个名字,微皱了下眉头。
很明显,他也不能理解,为什么要用这么诡异的方式才能把高卓请回来,他有些没法接受。
看魏晚的表情,他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这么做。
但最后,魏晚还是很坚定地信任高卓。
“谢谢你。”魏晚认真地对宿月说,“不论能不能成功都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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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仙的事情就这么敲定了,其间苍咫表示自己也可以做这个站在桶里请仙的人,但是宿月拒绝了。
毕竟对方只是人偶,虽然不怕损耗,可遇到事情的反应能力不及自己,宿月还是自己上比较好。
就算是人偶,宿月也不想把苍咫拿出去卖血,长了那么好看的一张脸呢。
苍咫自然是顺从地接受了,不过他呆在宿月身边,表示会一直守着他请仙。
宿月开始脱上衣时,苍咫走过去劝留在天台上的魏晚和大姐头出去。
“我们留在这里照应吧。”大姐头说,“如果有什么意外,我至少能帮上点忙。”
“没关系。”苍咫的态度很客气可又不容拒绝,“我们俩是最好的搭档。”
言外之意是不需要其他人。
这话大姐头还没办法反驳,因为从实力来说,她知道宿月和苍咫都比她高了不是一个档次。
大姐头于是非常配合地答应了,和魏晚一起退出了天台。
“我们就在外面的隔间里守着。”大姐头说,“需要帮忙随时联系。”
“好的。”苍咫回答,“谢谢。”
苍咫把大姐头和魏晚请出门后,一回头,宿月脱了上衣,站在木桶边上微拧着眉,像是想要去试试温度。
月光照在宿月肩上,显得他身形很好,他身材很瘦,但又有清晰却不过度的肌肉线条,皮肤很白,柔和的像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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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月听见门响转过头来的时候,看见苍咫仰着头在看月亮,他愣了愣:“你在干嘛?”
苍咫顿了几秒才收回目光:“看看天色。”
宿月并没多想:“你也觉得今晚的月亮圆得不正常
,是吧?”
今夜月色格外明亮,银白的圆盘低得好像悬在教学楼顶上,近得能压死人的感觉。
月亮这样圆的夜晚,站在这么邪门的木桶里请神,就算出现在恐怖片里都是少见的作死。
“我总觉得这种召唤方法非常不对劲。”苍咫说,“你一定要小心。”
“我知道。”宿月笑了笑,运起神力,淡淡的金光薄薄一层罩在他周身,这样就算他站在那只浴桶里,也不至于出太大的问题。
之后宿月轻盈地翻进浴桶里,苍咫的目光一直凝固在他身上,写满担忧,哪怕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宿月在月色下的侧脸,他也完全没有挪开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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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力在保护宿月的同时不会隔断宿月的触觉,相当于他的另一层皮肤,所以在宿月踏进浴桶的时候他立刻感受到了盛在桶里的液体带给他的感觉。
好消息是,确实不是血。
坏消息是,也不是纯粹的墨水。
桶里面的液体有浓重的墨汁味道,但是质地有点黏,黏得让人相当恶心。
宿月试着在桶里面跳了一下,出水的时候有一点絮状的东西粘连在身上,很快又落下去。
墨水,还有不明物质的混合物。
宿月很快在心里下了定义。
“里面什么情况?”苍咫问。
他声音听起来很紧张,简直就像是他自己被泡在这个桶里一样。
“难以形容,只能说还好我有神力。”宿月回答。
宿月虽然不知道这些液体到底是什么,但很确定如果被这玩意儿直接和皮肤接触,应该会出问题。
他立刻又明白过来,这多半就是社长让他们赤身请仙的原因。
明摆着要他们送人头呢。
木桶盛满了又像是血又像是墨汁的诡异液体,木桶内侧,条条木板上密密麻麻地刻着和命盘一样的咒文。
等于现在宿月就是站在命盘上。
这可不是社长说的“请仙手法激烈”,这请仙手法已经是“邪性”了。
不过就算不提宿月的神明身份,走过这么多游戏,比这更邪异的场面他也见过。所以宿月很淡定地说:“我继续了。”
“好。”苍咫回答,“我会注意周围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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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月于是开始念诵请仙的咒文,这咒文是社长教的,一般故事里请笔仙念的东西都有点傻傻的,像童谣,但社长念的这个是鬼话一样的咒语,听着都会让人毛骨悚然。
刚刚念了半句,宿月就感觉到了“反应”。
那反应是从木桶的液体里首先传来的。
和想的一样,这木桶里面的东西邪门得很,宿月感觉到液体在隐隐发热,虽然它们没有生命,但宿月很确信那是一种“躁动”的气息。
很突然的,就像有风在木桶里刮起来一样,水面上飞溅起几个小水点,差一点溅到宿月毫无保护的手臂上。
好在宿月早有准备,他立刻把手抬高一点,灵巧地躲过了水点的溅射,同时把神力的护佑提高到腰线位置,确保就算水花再不听话一点他也没问题。
浴桶的木板有点高,苍咫平视看不见浴桶里面发生的事情。
但他立刻注意到了宿月的动作,飞快地问:“有什么问题?”
宿月没有停下口中的念诵,冲苍咫比了个“一切ok”的手势,继续下去。
但他觉得不太对。
请笔仙,指的是通过念诵咒语让笔仙感受到诚意,从而使笔仙现世。
当然一般情况下是因为请仙者提出了某种可以与笔仙交换的“东西”,比如说他们请仙时在砚台里滴下的血,笔仙是为了那滴血才会现身。
仔细想想原理其实和钓鱼差不多。
那现在这种请仙的办法算什么?
人站在“命盘”上,沐浴在血色的液体里,那就是拿自己当做钓饵,所以才会有更强的,召唤笔仙的力量?
这很邪门,而且细思极恐,但也算是在宿月的预料之中,他能把握住局势的进展。
于是宿月继续念诵咒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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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长教的方法是有用的,至少这咒语念下去能感觉到附近的反应。
包绕着宿月周身的液体已经有一点点烫人,最重要的是它们现在非常躁动,就像是沸腾了一样咕嘟咕嘟的冒着泡。
但那种邪性的感觉更强烈了。
木桶里的液体在和宿月的神力对抗。
就像是有腐蚀性的液体扑在强度极高的防护罩上,实际上没有声音,但宿月简直能幻听出那种“刺啦”的声响,而且他确实有隐约的刺痛感。
如果是一个普通人,估计腿都被这桶里的液体吃得差不多了。
就像有生命一样,那些暗红色絮状的东西仿佛幻化成很多触角,没有实质感,但稍微放松精神,宿月就能感觉到无数“触角”在抓着他试图将他向下拉。
在念诵请仙咒文时,木桶内侧雕刻的那些命盘文字也在隐隐的发亮,宿月本来以为那些字是黑色,随着亮光他才注意到那些是暗红色。
因为暗红色积得太深才变成了刺眼的黑色。
宿月觉得这可不是所谓的“请仙时会有一点点害怕”,这是“会有一点点要命”。
要是真有人信这只是一点点害怕,估计已经化在木桶里了。
他当机立断,强化了神力防护的层级,因为现在没有外人,所以这种情况耳钉不会反应太大。
强化效果比他想象中更好一些,隐约的刺痛感都很快消失了。
继续念诵咒文。
木桶内侧,命盘上的文字个个亮到近乎猩红,木桶中血色的液体几近沸腾,好像急不可耐地要将宿月吞噬。
如果不是神力的保护固若金汤,宿月现在多半已经挂了。
但即使是现在,不对劲的感觉也极其强烈。
不光是“这次召唤很危险”,而且感觉“这次召唤被愚弄了”。
逐渐发亮的咒文、浓稠的血色……邪异的不祥感几乎已经来到了顶峰,换成任何一个毫无防备的玩家现在都已经被这只浴桶里的液体吞噬了。
这真的是“召唤”笔仙的仪式吗?
宿月决定再给最后五分钟时间。
他继续念诵咒文,每一次念诵这段请仙的咒文,都会让木桶里的液体动静更大一点,仿佛与某种邪祟的力量关联更近了些。
这一次吹起了丝丝的风,仿佛
有什么东西在夜色中觊觎。
木桶里咒文倏地一闪,宿月抬起头时意识到自己出现了幻觉:
在他眼里,蜘蛛网一样的血丝爬满了整个天幕,停顿了半秒,倏忽间冲着他直压下来!
宿月下意识往后一让,试图躲闪,木桶里的液体因为他的动作飞溅起水花。
水花的响声让宿月霎时间又清醒了些,电光石火间,他猝然闪念:这绝对不是所谓的“召唤”。
就在他坚定这个想法,决定停止请仙的同时,手被人一把抓住,苍咫的声音冷峻坚定地在身边响起:“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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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月被那幻觉影响也就是很短暂的时间,神力就会很快让他恢复清明,再加上刚才苍咫从外部干扰,他一瞬间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