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突然就红了,那些懊恼,那些自惭和自弃,突然都变成了满腔的热爱,沈浮低了头,怀着虔诚亲吻柔软的脸颊,声音温柔到了极点:“念儿乖,等到了屋里,阿爹抱念儿。”
厢房已经赶着收拾出来了,大夫等在门前,沈浮顾不上换药,先在圆凳上坐下,从姜知意怀里接过了念儿。
柔软的一团抱在怀里,却像是千钧重担,沈浮动也不敢动,看念儿的小手挥舞着,摸他的袖子,摸他的手,最后停在他脸上,摸了摸嘴唇,摸了摸鼻子,又极力向上够,想要摸他的眼睛。
小小的手指挨着肌肤,像羽毛拂过心尖,激起一阵阵难以控制的战栗,沈浮极力低着头,好让念儿摸到。他的孩子,被他错待,历尽波折才来到世上的孩子,并不嫌弃他,还肯用小手摸他。
他这个世上最不称职的父亲,居然也能得到孩子的爱意。
“念儿乖,阿爹的眼睛不能摸呢。”姜知意很快抱走了念儿,“阿爹的眼睛受过伤,要好好养着才行。”
“不妨事,让他摸吧。”沈浮喑哑着嗓子说道。
“他不懂事呢,手上没个轻重,还是小心点好。”姜知意没有答应,含笑叫过大夫,“麻烦你给他换药吧。”
除了担心伤到他的眼睛,也是看出来他全身都僵硬着,太紧张了,姜知意不想让他受罪。
将念儿交给乳娘抱走,帮着大夫解开沈浮的衣裳和先前包扎的纱布。胸膛上触目惊心的伤口露出来,前面是旧伤撕裂,养了几天重又结了疤,后面的新伤更重,此时还没有结疤,揭开纱布就有血。
姜知意素来怕见血,只因为是沈浮,所以才强忍着在边上照应,眼睛突然被捂住了,沈浮抬着胳膊,轻着声音:“别看,你扭过去吧。”
他也记得她怕见血,这几天他昏迷不醒,都是她帮着换药包扎,真是难为她了。
姜知意小心拿开他的手放下,怕他再牵动伤口:“我没事。”
“别看了,”沈浮固执着,“脏。”
姜知意不是怕脏,是心疼,想坚持,手被他握住,他推着她转身,姜知意也只得转过身,鼻尖嗅到烧酒的气味,大夫正用烧露台下小丫鬟在唤:“姑娘,大夫来了。”
是为沈浮治伤的军医,今天是他换药的日子。姜知意忙道:“我们下去吧。”
台阶宽阔平缓,沈浮一只手扶着栏杆一只手扶着她,眼睛盯着地面,不停地提醒:“小心些,别滑了脚。”
其实姜知意担心他更甚于担心自己,她在这府中长大,各处都十分熟悉,他对这里并没有那么熟悉,况且又是伤后无力,低声道:“你别光顾着我们,自己也留神些。”
沈浮答应着,紧紧扶着她,一步步往下走。
脚终于踩到土地,长出一口气,手心里潮潮的不知道什么出了一层薄汗,沈浮连忙松了手在自己衣襟上擦了擦,竟有些自惭形秽,是不是把她衣袖弄脏了?真是无用,连这么件小事都做不好。
擦了又擦,仍觉得不干净,正是懊恼时,沈浮其实不用吃的,他近来吃药比吃饭还多,况且他从来也不怕吃苦,但她的吩咐,他又怎么能不听。捏了一个含进口中,甜酸中带着点咸味,又怪又有趣,不觉吃完了一个,第二个,是姜知意随手拈了送进他嘴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