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她对面坐下,见她已经喝了些,他下意识伸手扣着杯子,问她到底怎么了。
她一抬头,两行泪刷地流下来,眼前的俊脸成了重影。
从前跟朋友聚会,跟同事聚餐,她最多喝到微醺,还从来没醉过。
酒壮怂人胆,她说:“你过来。”
她本意是让孟寒舟凑近的,可他直接坐到了她身边。
很好,她很满意。
可下一秒,她拉过孟寒舟的胳膊就开始哭。
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看着是真委屈。
孟寒舟抽了两张纸,替她擦眼泪。
她躲着不让碰,他干脆掰着她的脸,用手指揉去泪痕。
她眼神涣散地盯着他,好像有点醉了。
她靠近他耳边:“我知道不早了,你要睡了,但是你就听我说一会话好吗……”
孟寒舟哑声道:“嗯。”
从哪里开始说起呢?就从小时候开始说起吧。
顾家有三个小孩,哥哥,弟弟,还有她。
哥哥比她大七岁,根本不带她玩,弟弟体弱多病,从小就跟个瓷娃娃似的,家里人最向着他。
而她呢,她像个透明人。什么都有她的份,也仅限于有她的份了。
“爸妈对我其实很好的,就是,就是……”
就是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让她觉得不被重视。
她大学在外地上,电脑、行李箱……什么都买最好的,家里却没人送她去报道。
大学和研究生那几年,她最羡慕室友父母经常寄特产给她们,而她从来没有收到过来自家里的任何东西。
有次室友们说要交换特产,她要了一次,付文娟寄了一次,打开一看,是直接网购的。
“你懂那种感觉吗?”她没给孟寒舟回答的机会,“你肯定不懂……”
孟寒舟静静地注视着她。
“我们家有钱,别人可能会说,钱没少给你花,你还想要什么啊。是啊,钱都给了,就别矫情了。”顾南嘉吸了吸鼻子,“看了《请回答1988》,我突然发现自己跟德善很像,就是被忽略的二女儿。”
大哥可以理直气壮地说,他和这个家没有血缘关系,弟弟可以有恃无恐地享受所有的好,而她呢,她什么也不能说。
她不需要很多钱。
分房子时,大哥为自己极力争取,买车时,弟弟一眼就相中百万豪车。
她那么张扬,却什么都没有抢着要。房子她不挑,车也无所谓,开大哥的二手车就挺好。
她到底需要什么呢?
“你知道我爸说什么吗,说我就算是拿户口本跟别人结婚也没什么,因为我是迟早要给出去的人。”她瘪着嘴,脸红得像颗熟透了的桃子,又可爱又可怜,“我要是想,刚才就可以搞出一些惊天动地的大事。”
她靠在孟寒舟肩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哭是哭,说是说,主持人的职业病贯彻到了骨子里,话多得比平时更甚。
说她借题发挥也好,说她神志不清也好,这些话她清醒着是没法说出口的。
“你想搞些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她听到孟寒舟的声音说。
她答非所问:“我想要的东西得不到,喜欢的人也不喜欢我……”
“嗯?”他又追问。
她用力拍了拍包包:“户口本我一直带着呢,我随便找个人领证算了,反正我也是要给出去的,你知不知道我刚才碰见谁了……”
家里的事,她自己的小心思,都混杂在这些醉话里。
她已经做了能做的所有事。
她可以主动接近,利用自己的俏皮撩动对方,剩下的,其实是交给对方的。
不然还能怎么办呢?该释放的暧昧信号已经释放完毕,还要她自己再明着说,就没意思了。
她没有喝醉过,不知道自己酒后究竟是什么德行。
但现在,她感觉到肢体和大脑不太受控,哪里都沉,找不到平衡。
朦胧之中,她看到孟寒舟上下滚动的喉结。
有点小性感诶……
迷迷糊糊,天旋地转之间,她好像听见他说,那找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