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悯敏上前主动挽上姜宛繁的手,“你是不是瘦了,一定没好好吃饭,姑姑炖了鸡汤,多喝两碗。”
姜宛繁笑着说好,态度不冷不热。
林久徐让卓裕坐,意有所指地说:“先吃饭,一家人难得聚一起。”
就连一向骄纵的林以璐,今天都格外安静,在一旁摆放碗筷,偷瞄卓裕的脸色。
林延扬着笑脸和姜宛繁套近乎,“嫂子,满姨她们昨天还夸你,说你店里的东西每一件都漂亮。”
“她俩那天买什么东西了?”姜宛繁费劲思考,“可能是我忘记了,不过,喜欢就好,欢迎下次再来。”
林延碰了个软钉子,面色讪讪不再吭声。
一瞬间,卓裕有点恍惚。卓悯敏能在闹崩之后,依然不气不恼,无事发生,召集这一大家子继续唱戏。他既佩服,也觉可笑。
餐桌上,悉数照着他的口味,酒是珍藏的茅台,餐具崭新名贵,真是十足用心。
卓裕只觉讽刺,甚至多配合一秒都不想。他抬起头,直视林久徐,“吃饭之前先谈事,不然我怕自己不痛快。就事论事,按公司规定,我这个级别的请辞,离职需要您批复。林董,明天上班后,请您抽个时间批准。然后我会按照程序,去人力部门交接。”
空气宛如凝滞。
良久,林久徐试图以笑容缓解气氛,“以璐你过来。”
林以璐本不情愿,被林延瞪眼警告,只得不情不愿地走过来。
“向你嫂子道歉。”林久徐发话。
“我!”林以璐满脸抗拒。
“道歉!”林久徐提声。
林以璐吓得肩膀直抖,憋红着眼眶说:“嫂子对不起。”
“大点声!”
林以璐觉得面子丢尽,崩溃地哭了出来,“干吗呀,我又不知道她不能晚上开车。这不是没受伤吗,坏了的车赔给她不就好了。”
卓裕目如利刃,平静说:“她只不过是出了场车祸,半辆车报废,而你,丢了面子。”
僵持之下,卓悯敏毫不手软,扬手竟给了女儿一巴掌,“我看是把你养废了!”
响亮的皮肉声撕烂最后的和谐,林延第一个站出来:“一家人至于吗?!”
卓裕没理会他的阴阳怪气,利落点头,“至于。”
姜宛繁始终冷静,在他身后冷然看着一切。
林延怒火中烧,抬手指向卓裕身后,“你这女人真是有本事啊,这才多久,把我家挑的鸡飞狗跳。你以为你能瞒天过海?你以为你做了什么我们不知道?这里站着的,没一个有你心眼多!真是演的一出好戏呵。”
卓裕的脸色已难看到极致,更袒护地把姜宛繁拦在身后,反手甩开林延抬在半空中的手指,警告道:“把手收回去。”
他的眼神压迫、阴鸷,林延喘着粗气,渐渐露了怯,往后退开两步。他不再硬碰硬,抹了把额上的汗,继续说:“她自己主动提出是顺路,以璐根本没有强迫她。颠倒黑白可真有你的。”
姜宛繁冷冷看他一眼,亦是不疾不徐地反驳:“她没求吗?你问问她自己。”
林以璐抽噎着大声:“你可以不答应的啊!我又不是非要你送不可!”
卓悯敏怄气,“闭嘴!”简直愚蠢,不打自招。
林延索性把话全盘托出,“还狡辩是吧!好,别怪我这个当弟弟的不顾情面。大哥,我有同学就是平宁车险的副总,我找他问了,当晚去现场处理的保险专员检测过,路况、车辆都没有问题,车头有目的地往路灯杆上撞,还避开了驾驶座那一边,这就是人为,她故意的!”
姜宛繁神色没有半点波澜,像事不关己的旁观者。
“原因不用我多说了吧。她陷害以璐,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就是为了逼你离开‘兆林’!和我们断绝往来!”林延恶狠狠地盯着姜宛繁,得意哼笑,“你真是一个高手啊,我还真心为你着想,想让你进公司,把晏修诚引荐给你。你就是这样报答我们家的?”
姜宛繁当即反问:“我凭什么要报答?你又给过我什么恩惠?”
“你!”林延哑口无言,恶脸相向,“到现在还嘴硬是吧?”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向卓裕。
卓裕的脸近乎风雨飘摇,他甚少有这般气势凌厉不收敛的时候,冷傲,心寒,可以解读成任何。就连林久徐都觉得屋里透不过气,如被油纸里外蒙住。
沉默维持越久,林延越觉得胜券在握,不免对姜宛繁露出两分得意的笑。
“跟她无关。”卓裕喉结滚动,冷声说道:“是我自己不想陪你们玩了。”
姜宛繁忐忑到半空的心骤然落地,扬起一圈雀跃的尘土。她忍不住侧目,花了九成耐力才压制住上扬的嘴角。
卓悯敏洞悉人心,知道大势已逆。她终于开口,并且一语直指要害,“既然留不住,那就按公司规定来。你签订的所有分红协议、保险合同,你参与的一切项目的有效期只在人事存续期。擅自做主,还要赔付不小数额的违约金。你的绩效,工资,你的手下,司机,一切可供调派的人脉、资源,通通不再作数。”
掉针可闻的安静,漂浮着尖锐冷肃的暗箭。
卓悯敏才是这一家人里的高手,她太懂得一个男人的脸面需要倚仗什么,尤其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她直白也残忍,是告诫,亦是威胁——
当你一无所有,你拿什么去爱人。
今日的沉默暂停时刻特别多,如循环,每一次都把形势无声转向另一种可能。
正在卓裕消沉僵持之际,他手机清脆一响。
低头一看,新消息提醒。
姜宛繁:“我有,你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