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

钱奎:“族中房屋、陈

设井井有条,不像是经过什么骚乱祸事,可偏偏人不见了。我和星雨在村里整整等了三日,也不见任何人回来。”

拓跋星雨:“从前,从未发生过这种事。”

“我是族中嫡系血脉,长老他们就算如何生我的气,也绝不可能一声不吭就突然迁居。哪怕临时出了什么事,也一定会给我留句话才是!”

此事蹊跷。

但慕广寒一时也想不到什么解决途径,只能先安抚宽慰了拓跋星雨一番,并承诺派人帮他多方寻找。

这边正说着,路的尽头,又出现了乌恒侯与宁皖侯的车队。

南越一共四州。

仪州、乌恒、洛州、宁皖。

但仪州自打前州侯樱祖叛出南越后,已不再有“仪州侯”。这次接到诏书去王都陌阡城的,就只有卫留夷、邵霄凌、和这位宁皖侯。

洛州与宁皖的关系一直不好。

之前洛州遭难,宁皖全程没少落井下石、抢占边陲城池。而前一阵子这些城池又在洛州之战中被尽数夺回,宁皖占的便宜全被迫吐了出来,自然两边互看都不快活。

宁皖侯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

虽尚有几分年轻时生的不错的影子,可毕竟年纪大了、人也胖了些,一副肥腻油滑状,眼神分明滴溜溜心术不正。

如今三方碰见。

宁皖侯皮笑肉不笑,酸溜溜地恭喜了洛州几个月前的大胜,随即话锋一转:“但不得不说,小洛州侯做事还是稚嫩了些,颇不得你父待人厚道的遗风啊!”

“比如此次,你北上占了大半个仪州,其中大有乌恒侯在此中送兵送粮之攻,可你却到头来,甚至不给人家分一杯羹?”

“也就是乌恒侯脾气好、不同你计较罢了。”

“是吧小卫,宁伯伯说得可有道理?”

“……”

邵霄凌从不惯着这种人:“宁伯伯,您老在这阴阳怪气什么呢?怎不提你们宁皖前面趁人之危、偷我洛州城池,而就知道张口挑拨离间?”

宁皖侯:“你!”

另一边,卫留夷不理不睬,更把宁皖侯气得不行。

但其实,乌恒侯还不是故意晾着他,只是自顾自地在出神。

邵霄凌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盛秋中午日头,正洒在马车中慕广寒一身清雅的洛州暗纹织金衣上。

他今日的衣饰是邵霄凌精挑细选、头发是洛南栀帮着梳的,垂着眸,乍一看当然很是精致好看。

没有戴面具。

邵霄凌以前也觉得,他该多少遮一遮,如今却觉得,阿寒这样硬气起来反而更好。

不在乎,总好过看他以前生病时还要拿被子遮着脸,用颤抖的声音说“不要看”。

气质沉稳、坦然从容,就够了。

丑又如何?谁敢嫌弃让他滚,有人想看还不配看呢。

更可喜的是,慕广寒身边的洛南栀似乎注意到了卫留夷投来的目光,沉吟了片刻,开始上道。

只见他目光如水,非常自然地勾住了月华城主的手臂。抱上去后,又觉得不够,干脆一把将人带入怀中。

就这么从后贴着,下巴抵在肩上,抬眼瞧着卫留夷。

邵霄凌:不愧是多日特意训练过的成果,做得好!

瞧那卫留夷那一副瞬间僵硬、脸色发青的模样,真是扬眉吐气。

他知道,从小到大,卫留夷都心里瞧不上他。但瞧不上他,还敢瞧不起南栀么?

嘿。

正得意着,却忽然听见玉杯落地而碎、乒乒乓乓的声音。

声音从宁皖侯车上传来。

此人本就脾气暴虐,加之这段时日宁皖被洛州压制、又在西凉那处损兵折将、秋季粮食还

欠收,更被天子诏书逼着还要出兵,心情本就一直不好。

如今又遇上洛州侯、乌恒侯两个无知小辈,对他没有半分恭敬尊重,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于是,贴身伺候的倒霉下人就成了出气筒,被他当心口狠狠一脚踹下车来。

“妈的,贱人,笨手笨脚!”

那倒霉鬼看打扮,应该是宁皖侯的男宠。一身艳丽媚俗的红衣,瘦若无骨、皮肤雪白。像一只折了翼的红色蝴蝶从马车上飘落下来,滚在地上沾染了一地尘土,无声无息。

那宁皖侯竟还不解气,从车上追下来,对着地上的男宠,又狠狠几脚当胸踹下去。

男宠无力反抗,吐了血。

都这样了,宁皖侯竟还不罢手,要将那人往死里踢。

邵霄凌皱眉:“宁伯伯,得饶人处且饶人啊?”

宁皖侯冷笑:“我家法教训下人,用不着洛州侯来操心!”

话音一落,周遭宁皖护卫也纷纷作势拔出剑来。

邵霄凌:“……”

他回头看了一眼慕广寒与洛南栀。

慕广寒则与洛南栀对视一下,无奈,缓缓抬起手来。

有些事,他本是打算讲点礼貌,到了南越王府知会顾苏枋一声后,再下手的。

但,唉。

早做晚做都一样,也没什么必然的区别。

随便吧。

……

一切发生得很快。

快到宁皖侯和卫留夷双双被绑,都难以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适才气氛是剑拔弩张不太友好。

但宁皖护卫拔刀,不过是耍横吓唬一下多管闲事的洛州侯而已,并不曾想真的动手。

他以为大家都是心照不宣,装装样子而已。结果这、这洛州的毛头小子,竟真就把他给绑了呢?!

成何体统?!

大家都是南越麾下“天子忠臣”,是同僚,同路去王都开会。天下虽乱,但南越不乱——结果洛州侯竟半路突然发难,绑劫隔壁州侯,这、这是想造反吗?

而且,怎么还连乌恒侯都绑了?

乌恒不是洛州的盟友吗?

宁皖侯狐疑地看向卫留夷,却只见那俊朗青年垂着眸,闷不吭声地发着愣。

不禁想起刚才……好像正是那丑八怪月华城主亲手打掉他的剑、将他绑了起来的。

乌恒侯武功不俗,可面对月华城主时间却像是蔫了一般,很轻易就被擒拿了。

坊间传言,乌恒侯之前,同那丑八怪城主有过一腿。

不会是真的吧?

所以如今这是什么情况?

这到底是冲他来的,还是冲乌恒侯去的?是月华城主因爱生恨?得不到就毁掉么?

宁皖侯不知道,想不通,焦躁。

更不解的是,他以为洛州有胆劫持他,定是要将他绑回安沐。谁料一行人竟就这样挟持着他们二人,接着直奔……南越王府陌阡而去?

宁皖侯只觉荒谬至极:“好!好!待到了南越王府,我倒要你们要如何交代?”

“竟为区区一个低贱男宠,绑住同级州侯……好哇!难道是那小贱人,跟月华城主以前也有一腿!”

“那种下贱东西都看得上?”

宁皖侯一通胡言乱语,嘴巴很快就被不客气地塞住了。

后续一路只能呜呜叫。

……

第四日,车马轻装简行,终于通过陌阡外城高大的朱红色门楼。

熟悉又陌生的王都,仍是慕广寒记忆之中的景象。

只是主街两侧的商铺酒楼,似乎比以前更繁华了。重叠的屋顶塔檐交织掩映、精美的雕梁画栋绵延,亦比

从前更为繁华。远处更是浮屠高塔耸立,林林幢幢铺展开来。

夕阳西下、晚霞流转,余晖笼罩之中,很容易很给人平添一种思恋怀念的心绪。

他这一整日白天,都没跟洛南栀同乘。

而是去了“俘虏”的马车,对着被绑且塞住嘴的卫留夷,默默坐了整整半天。

无他。

只为练习心态。

对着曾经的一个前任多看一会儿,以便待会对着另一个前任更能撑住。

这事儿他做得不算光彩,也并不对此引以为傲。

但亦不歉疚。

人一旦丢了曾经那颗柔软、满怀期待的心,就什么破事都能做出来。

太正常了。

南越王府之中的亭台楼阁,不幸更是处处沾染回忆。

慕广寒走过去时,微微闭上眼睛。但空荡荡的亭廊,仅有月牙的月色,仍缓缓渲染上了曾经的色彩。

那时也是盛夏,也有流萤。

屋内丝竹乐曲不断,觥筹交错。他的未婚夫南越小世子喝多了,正在抱着美人的细腰跳舞荒唐。

屋外亭台,他一个人默默出来清净,对着月下无边莲池。

小世子是故意搂着美人舞给他看,让他“知难而退”。

可笑的是,他早在第一次知道对方厌弃自己时,就已放弃了要同他成亲的念头。也实话告诉过对方,他从不强求。

奈何对方却不信,依旧驱鬼一样地防着他。

也不止小世子一个不信。

所有人太都不信,都在围观他吃不着葡萄的笑话。

唉。

忽然,身后一暖,咚的一声。

月下莲池泛起涟漪,水漂打了好远。

那人总爱无声无息出现在他身后,声音低沉,带着笑:“抱歉,我弟弟缺乏教养,实是……不像话。”

“作为赔罪,冕旒能否能请月华城主……同我共舞一曲?”

“……”

南越原本是没有男男共舞的习俗的。

当然男女更没有。

乱七八糟的风气,全是小世子游学海外带回来的。自打几年前他开始抱着舞姬在宴厅里贴面而舞,人人效仿,从此南越王府常开舞会,一片乌烟瘴气。

慕广寒虽渴望被人碰触,却并不屑于那样轻浮的授受。

直那一刻刻。

顾冕旒……向他伸出手来。

从来没人愿意请他跳舞,何况月下大司祭还那般长身玉立,貌如谪仙、目光诚挚。

身边碎银的月光皎洁,照的周遭以前朦胧,从宴会厅远远传来淡淡的霓裳纱衣曲。

月华城主一时被眼前人的眼睛给彻底蛊惑了,只觉得头脑晕晕乎乎,伸出手去。

明明怎么想,都不应该。

他又不会跳舞,何况对方怎么说也是个神职,太离谱,成何体统。

结果,一步,两步,三步。

大司祭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舞步,明明很熟,步伐却又刻意放得很慢,配合他、引领他。而他却笨拙,缕缕踩到对方衣摆,大司祭也不恼,牵着他的手异常坚定。

于是,月华城主也渐渐从拘谨、小心翼翼,到跟得上曲子。

手心极烫。

不该。

就算是替弟弟赔罪,神殿清心寡欲的大司祭也不该……但他偏就是饶有兴趣地一直牵着他转圈,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

这太奇怪了。

还有他……如何那么爱笑?

神殿的修行者,修的还是清心道,笑起来却是骄阳似火,这像话么?

笑意在月下闪着浮光,仿佛他眼前的人是什么稀世珍宝,目光一瞬都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