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在门口,你是不是看了那个人一眼?”
“没有我没有,我只是……啊!”
长发忽然被人狠狠拽起,陆问秋瞳孔微缩,身体的反应比大脑更为迅速。
她下意识抱住了脑袋,防止男人下一刻就要拽着她的头往墙上撞。
可惜男人忽然改了策略,拽着陆问秋的头和自己对视。
“没有什么?是我看错了吗?”
“不,不是。”
“那就是你撒谎了?”男人低低笑了两声。
剩下的回忆被拳打脚踢所填满。
在陆时洲冲过来护着母亲的那一刻,男人的怒火达到顶峰。
拳头不过瘾,取了皮带过来,鞭鞭红痕落在陆时洲和陆问秋身上。
陆时洲被踩在脚下,半张脸贴着地板。
六月的太阳,落在陆时洲眼中,和血无异。
六点起床,六点三十做早餐,六点五十打理花园……
陆问秋的生活都必须照着丈夫给的时间表。
怕邻居起疑,男人会时不时让陆问秋出门,但是不能和人说一句,多看人一眼。
做错哪一条,都会遭受男人一顿毒打。
“问秋,我那么喜欢你,别让我失望。”
“你知道吧,问秋,我有多喜欢你。”
“我如果不喜欢你,就不会管你了。”
很长一段时间内,陆时洲对“喜欢”的认知,是沉重而压抑的,是父亲对母亲病态的占有和控制,是缚在自己身体上的枷锁。”
“时洲是我儿子,他以后也会和我一样。”
“看见了吗时洲,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
陆时洲躲过反抗过报警过,可惜男人的伪装能力实在太强。
骗过婚前的陆问秋,骗过邻居同事,骗过民警。
陆时洲好不容易有出门的机会,费尽心思才辗转找到派出所。
结果却被民警拎着送回家。
“现在的小孩真是被宠坏了,家长打一下骂一句就说家暴,我看就是作业太少了。”
“不会真有什么隐情吧,我刚看那小孩眼睛都红了。”
“能有什么隐情,刚刚他妈不也说了吗,小孩胡闹,她根本就没事。”
民警你一言我一语,离开了别墅。
完全不知他们离开之后,陆时洲遭遇了什么非人的待遇。
一直掌握在手中的猎物突然学会了反抗,男人恼羞成怒。
知道陆时洲在意母亲,故意将所有怒火都宣泄在陆问秋身上。
眼看那一壶开水就要砸向母亲身上,陆时洲顾不上被打得走不动路的双脚,猛地往前一扑。
呲啦──
皮开肉绽,开水混着血腥味,直冲入鼻间。
陆时洲猛地从床上惊起,心跳剧烈跳动。
黑暗中,男人鬓角沁出细细薄汗,后背早就被泅湿。
呼吸声沉重,一下又一下,清楚冲击着耳膜。
“你是我儿子,你身上留着我一半的血,你以后也会和我一样。”
“陆时洲,有时我都会怀疑,你究竟是不是正常人?是人就会有情绪,可你什么都没有。”
过往男人在自己耳边的低语,以及之前沈明烟对自己的质问,轮番在自己脑海中来回滚动。
头痛欲裂。
气息越发沉重,视野渐渐变得模糊,陆时洲想伸手去找边几上的水杯。
可惜噩梦带来的余震还未消退,手指颤抖,一个不小心,竟将边几上的水杯推翻在地。
清脆的响声和回忆中一模一样。
呼吸骤停,时间的流速在这一刻仿佛变得很慢、很慢。
瞳孔一紧,陆时洲僵硬着脖子,缓缓朝地面望去。
斑驳的碎片隐隐映着窗外的光线,支离破碎,细碎光影构成了梦中男人狰狞的面孔。
直至碎片扎进轻薄的皮肤,血液滚着皮肉,陆时洲的眼睛才慢慢转了转。
重新找回现实的实质感。
手心的刺痛提醒着他如今的所在处,不是梦里那个诡谲的别墅,也不是沈明烟那个充沛着生活热情的小房子。
而是眼前这个冷冷冰冰,没有半点生机的公寓。
刺眼的血液从手心滑落,滴落在地板上,红色液体刺红了陆时洲双眼。
“喜欢,就是单纯的喜欢啊。想见她,想随时和她待在一起。看见她和别人站在一起会别扭会心急。”
“她不理自己的时候,会觉得生活瞬间没了色彩,和黑白无异,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正常的占有欲肯定会有啊,要真是一点都不在意,那就不是喜欢了。”
律助的言语犹在耳边,那是他白天对陆时洲问题的回答。
也是陆时洲第一次对“喜欢”二字,有了新的定义注解。
失眠一整夜,幸好第二天早上无事。
陆问秋过来的时候,陆时洲正好洗漱完毕。
“妈妈给你买了豆浆油条,还有红糖糍粑,我记得你小时候爱吃这个。”
一句“小时候”,当即将陆时洲拎回昨晚的噩梦。
陆时洲脸色一僵。
兴许是察觉到自己提及了不该触碰到的事,陆问秋蓦地一噎。
数秒后才缓和过来,脸上的紧张褪去,重新换上一张笑脸。
“晚上有空吗,回家吃饭。”
觑着陆时洲的脸色,陆问秋斟酌道。
“田阿姨那个女儿,你还记得吗?我最近遇见她,挺漂亮的一个小姑娘。”
“说是刚留学回来,在一所私立高中教书。妈妈今晚请他们一家来家里吃饭,你如果……”
话题越来越偏,不出片刻,陆时洲已然猜出母亲的意图。
“没空。”
豆浆还未拆封,已经放回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