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天,他们当众砍掉了秦月的小指,冯志国清楚地记得,她儿子当时也在。
那孩子当时也才四岁,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围着自己的妈妈,想跑过去,但被人推到在满是泥水的地上。
那天那儿刚杀完鱼,腥臭的血、脏的鱼鳞和沙土混在一起,全沾到他裤子上。
他完全愣在原地,眼睛直勾勾盯着刀落下,在大片的尖叫和惶恐中,那个小孩儿跑过去,在脏的泥地里捡起那根分离的小指,包在衣服里。
但秦月的手到最后也没接上,空着一根,还是很漂亮。
冯志国当时并不觉得愧疚,只是晚上做梦会梦到,很 人。
第二天,他给了秦月一百块钱,让她别来鱼铺了,一个月后他自己也跑了,因为冯程要上镇上的幼儿园,他转头去外面谋生,就这样离开了渔村。
看到长大的宁一宵,这些尘封的往事又一次出现,冯志国觉得骨头缝都冷。
他确定那个时候的宁一宵还很小,应该不知道这些事和他有关,但冯志国并不清楚秦月会不会说给他听。
无论如何,他都希望宁一宵别来给他找事儿,更不要找他宝贝儿子的麻烦,他们现在生活得很幸福,冯程以后也会很有前途,说不定以后还能买套房子,留在北京。
以免真的被小兔崽子咬一口,冯志国决定,这段时间要偷偷盯着他。
宁一宵在厨房切番茄。
因为听苏洄讲话,一时间走了神,不慎切到了食指。
他没什么大的反应,只是停了动作,指尖很快冒了血,令他想到一些不算愉快的童年回忆。
苏洄本来背对着他剥柚子,说着话,忽然发现切菜声中止,回头一看,发现了宁一宵的伤。
“怎么受伤了?给我看看。”苏洄拉过来,又立刻找了纸巾给他擦血、压伤口,很认真对他说,“你不要切了,我来切吧。”
宁一宵觉得他有些大惊小怪,他笑了笑,“只破了一点皮,包一下就好了,你去房间第二格抽屉拿一下创可贴吧。”
苏洄不愿意,就这样看着他,宁一宵只好摸摸他的脸,趁家里没有其他人,亲了他一下,“乖,去吧。”
苏洄很快回来,先是上了药粉,然后用小兔子创可贴给他包扎,一丝不苟。
宁一宵忍不住又吻了他额头,“你这么认真,明天肯定就好了。”
“真的吗?”苏洄有些怀疑,“哪有这么快。”
宁一宵转过身,语气很淡,“会的,又没有断掉。”
他也的确没有夸张。苏洄早上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小心撕开创可贴,观察宁一宵受伤的食指,很意外的是,伤口已经基本愈合。
苏洄小心地在伤口上亲了一下,继续窝在宁一宵怀里,又多待了十分钟才起床。
因为研发部的大项目接近尾声,宁一宵的实习工作越来越忙,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有时候周末也根本不在。
苏洄的周末也拿去陪小孩,教他们画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小朋友大多是不配合的,也很任性。
那天苏洄因为想结束后立刻去等宁一宵下班,所以穿了一件他觉得还算好看的白色针织外套,结果其中一个小朋友并不想画,发了脾气,把颜料都甩到了他身上。
当时苏洄去洗手间,用纸巾沾水擦了很久,越弄越脏。
他想到宁一宵的洁癖,觉得无法忍受,于是下班后没有去宁一宵公司,而是打算先回趟家,换套衣服。
十一月末,城市很冷,夜色很快速地落下,像黑色的浪潮裹挟而来。
苏洄穿着脏的外套挤在地铁里,感觉身边的每个人都很累,只有他自己心情尚可,后来仔细一想,他还算不错的心情,大概也是源于轻躁狂。
进入小区,他在黑暗的建筑影子里穿行,回到属于他们的那一栋,下了楼,找寻他们的家门。
门是开着的,苏洄以为是王聪在家,于是很热情地打了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