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考上了他在的学校,她一直在努力追随和他之间的差距。
她忽而有了底气可以同龄人的身份,站在他面前,不用再被他当成小孩。
或许那天是她这辈子最有勇气的时候,就像是一个小朋友来到娃娃机前,她手里只有一枚硬币,唯独想要机器里那只她看中了很久很久、最难夹到的娃娃,她想要赌一次,哪怕最后只是一场空。
那天下午,檀茉特意换上了最喜欢的裙子,把给他写好的信和录取通知书都放在包里,去他家里敲门,发现里头没人,给他打电话,那头没接,她又去学校,可也没有在他上课的班级找到他,也没有在他常去的篮球馆看到他。
檀茉跑遍了f大,大汗淋漓,满眼苦涩,却始终找不到他的身影。
最后她给檀远舟打电话,那头沉默了下,哑声道:
“茉茉,阿琛下午三点的飞机,他今年读完研究生,要去国外了。”
檀茉怔在原地,所有美好的念想一瞬间化为泡影。
她慢慢走出教学楼,手机忽而进来几条语音。
点开,那头传来熟悉的低哑温柔的男声:
“茉茉,哥哥今天下午要飞去美国了,接下来的几年打算在国外发展。抱歉,安排太匆忙,所以没有提前和你说。”
“我知道你肯定能考上f大,所以接下来的大学也要继续努力,但是不要太累,多去认识新的朋友,要是想谈恋爱……得让你小叔把把关,知道么?”
那头的谢祁琛轻笑一声:“以后不能经常见到你了,茉茉要好好照顾自己,别让我担心,好么?”
檀茉站在原地,反复听着谢祁琛发来的语音,一遍又一遍。
像是在不断确认,这是真实的,不是她的噩梦。
头顶的阳光太过热烈,刺得她眼底酸痛,不知过了多久,等到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她蹲在树下,哭得泣不成声,不顾周围人投来的诧异目光。
他走了……
在她鼓起勇气想和他告白的时候,他却拿走了她最后一点的希望……
所以从那天开始,她克制自己尽可能地不去联系他,哪怕几年后重逢,她也告诉自己,绝对不可以再动心。
她试图幻想过谢祁琛会在婚后慢慢喜欢上她,可上天仿佛在用各样的人提醒她——
一切和当初一样,都只是她虚无缥缈的幻想。
檀之婉说得没错,她对于谢祁琛来说,或许只有两年的利用价值。
只有她一个人再次深陷泥沼,再次犯傻去期望不可能的结果……
檀茉独自往前走着,眼前视野一点点变得模糊不清。
头顶传来几声闷雷,很快,几滴雨扎在头顶。
瞬息之间,雨滴砸落的频率迅速加快,最后倾盆般倾倒而下。
檀茉带来的伞还落在檀家别墅,雨从她头顶灌下,瞬间打湿了她的衣服,透进刺骨的冰冷。
檀茉走到稍稍把雨水遮挡的树下,忽而手机震动。
拿出来一看,是檀远舟。
她接起,那头还不知发生了何事,拖腔的嗓音含着笑意:“茉茉,在干嘛呢?最近好久都来找我吃饭了,什么时候咱们约个饭?”
檀茉听到檀远舟的声音,忍不住哽咽:
“小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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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沉重如黑暗旋涡,瓢泼大雨将荔城笼罩上压抑的氛围。
半个小时后,一辆布加迪威龙快速驶回利暻大厦的地下车库。
停好车,檀远舟下来,把副驾驶的车门打开,拉着檀茉下了车,温柔道:“来,慢点。”
檀茉被檀远舟拉着,最后上到了顶层公寓。
走进玄关,檀茉换好了鞋,檀远舟领着她去到客房,给她拿了干净的浴巾,又去衣柜给她拿衣服,稍显加快的语气满了担忧:“先把身上的雨水擦干净,不然湿漉漉的要感冒,然后赶紧把头发吹干。”
“嗯……谢谢小叔。”
檀远舟叹了声气,揉揉她的脑袋,“谢个屁,再这么客气我揍你。”
檀茉接过衣服走去浴室,檀远舟看着她的背影,眉眼沉重,随后走出客房,把门带上。
往客厅走去,檀远舟拿出手机,拨去个电话。
几秒后那头接起,传来谢祁琛的磁沉男嗓:“什么事。”
“你现在在哪儿?你老婆被雨淋成落汤鸡了。”
电话那头,办公室里,正在处理公事的男人眉眼顿时沉下:“被雨淋了?”
“刚刚我给她打电话,恰好遇到她在外头,下雨没带伞,现在我接她来我这边了,而且……她似乎心情不太好,你过来看看吧。”
谢祁琛眸底渐深,“我这边过去十分钟就到,你先给她熬点姜汤。”
挂了电话,谢祁琛起身,当即停下手中的工作,立刻对温诚道:“备车。”
“是。”
温诚跟在他身后走出办公室,犹豫道:“那谢总,等会儿张总说来会所找您……”
“推了,没空。”
男人往千山水门口走去,中途,刚应酬完从包厢走出来的宋然夏看到他,“诶,祁琛,你忙完了?”
傍晚男人从集团忙完,来千山水处理点事,恰逢今晚宋然夏在这里和别人应酬,两人碰上面聊了几句,随后便各自去忙了。
“今晚谢谢你啊,原来这是你开的会所,那以后我多来这儿,也照顾照顾你生意了。”
宋然夏含笑打趣。
谢祁琛目视前方走着,并未回应,心思早已不在此。
宋然夏和他一同往外走,视线落在外头,“外面竟然下雨了?!”
她转眼问身旁的男人:“祁琛,你等会儿往哪条路走啊?”
“怎么了。”
“你有路过金港街吗,要是有能不能蹭下你的车,我公寓就在那附近,这样我就不用打车了。”
谢祁琛闻言,薄唇吐出不失礼却格外疏冷的几字,眼底无波无澜:
“抱歉,我着急去接我太太,不方便,你可以让门口的服务生帮你叫辆出租车。”
宋然夏看到他微锁的眉头,愣了下,忙道:“这样啊,没关系,我一个人也方便。”
谢祁琛没回应,加快步伐超过她,走出会所,上了劳斯莱斯,他沉声开口:“去利暻大厦。”
……
车子在大雨中驶过。
天边闷雷滚滚,头顶的天也变成了暗红和黑色交织。
十分钟后,顶层别墅里,檀远舟刚和檀母打完电话,把煮好了的姜汤倒了出来,用杯子装好,端着走去了房间。
他轻敲了下门,里头传来声音,檀远舟推门进去,看到檀茉背对着门坐在床边。
小姑娘身子微蜷,背影落寞孑然,被心事重重笼罩着。
檀远舟虚掩上房门,走到她面前,抬手摸了下她头发,确认是干的才放心。
“来,把姜汤喝了。”
檀茉接过,就听到他问:“怎么样,有没有感觉不舒服?要不要给你再冲包感冒灵?”
他轻笑一声,“我个大老爷们几乎不生病,这半块姜还是我前两天自己做菜留下的,凑合煮一下。”
“没事小叔,”檀茉垂着头,声音很低,“我现在不冷了,好多了。”
“你这蔫儿吧唧的,还叫好多了?”
檀茉苦涩地握紧杯子,几秒后听檀远舟道:“刚才我和你妈打过电话,知道出什么事了。”
檀茉怔了下,檀远舟不解:“你和谢祁琛还定了个两年的婚约?!我也是才知道,这是他提的还是你提的?”
几秒后檀茉开口,喉间发干:
“谁提的都不重要,反正挺合我们的心意。”
檀远舟闭了闭眼,压下心底的话:“你觉得和谢祁琛之间,什么都没有么?”
“除了利益交换,还要有什么?”
檀远舟语噎:“我以为你会对他产生点感情,难道你们之间……”
檀茉鼻尖泛酸,轻笑一声:
“联姻谈什么感情?我怎么可能跟他结婚,会觉得这个感情是真的。小叔,我不傻,联姻就是联姻。”
檀茉话落,檀远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去给你拿包药吧。”
檀远舟往外走,拉开房门,谢祁琛的面容突然映入眼帘。
男人站在门后,深眉冷目,一张脸氤氲在沉沉水汽中,大衣沾染着水珠,手里拿着几袋药。
檀远舟看到谢祁琛,忽而呆住:
“谢祁琛,你什么时候来的……”
檀茉闻声,倏地转头,下一刻就撞进谢祁琛那如墨般翻滚的黑眸里。
男人视线直直落在檀茉身上,黑眸里没有一丝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