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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前夜。

皇宫正和殿内。

玲珑灯塔上的香油带着令人微醺的气味，在偌大的殿里慢慢地蔓延开来，虚晃昏黄的光雾把整个大殿铺得暖沉沉的，映照在龙飞凤舞的细密格子屏风上，透射晕开一层很淡的阴影。

而屏风后，湘王妃被换上了一身华贵精致的服饰，她仍旧坐姿端庄，于案前，半垂着双目搦管抄写文。而桌案的一旁，已然叠了很厚的好几沓卷，全都是她这些日子以来按照皇帝的要求抄写的。

皇帝有意要以此惩处她，但湘王妃对此却仿佛没有半分危机感，她就只是听从旨意，全然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

因为如果她没有能够做好，受到伤害的只会是太子。

而这夜，皇帝推开殿门步伐缓慢地走进来，循着玲珑灯塔笼罩的光雾，漫不经心地把屏风拉到一边，湘王妃姿态修雅坐立于桌前写的一幕落在眼帘里。

皇帝身段沉稳靠在屏风旁，手指抵着唇角似有似无地摩挲，很认真瞧着关盼提笔写的画面。

他不得不承认一点，哪怕这么多年过去，关盼身上仍然有着那股很吸引他的卷气息，淡淡的，干净而优雅。

但是皇帝心里很明白，他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把最美好的那个关盼给毁了。

因为日以继夜的抄写，关盼的眼眶早已熬红，双手酸痛不已，但仍努力维持着平稳。恍惚间，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不服输的关盼。

这也是这么久以来，皇帝难得叫了她小名，“盼盼，累了就不要写了。”

关盼恍若没听到他的话，仍旧沉默地低头抄写。

于是，皇帝慢慢悠悠地走了过来，他撑在桌案边侧，微微伏低下头，伸手合上了关盼还在抄写的文。

关盼终于被迫停下了手里的笔，因为握笔过久，手指微微在抖。

“你想不想见太子？”皇帝语气难得温柔，看着关盼问道。

关盼沉默地垂着头，想把手放下，但皇帝伸手过来，握住了她的手，继续循循诱导，“太子今日一直在宫外等着觐见，但朕同他说了，他若是敢擅闯进宫，必然不会看到他想要的结果。你说……这算是朕头一回见识到你们之间的母子情深吗？”

一直沉默不言的关盼听到这句话，面色终于微微变白，她缓缓抬起头，近在咫尺地凝视着皇帝，轻声道：“陛下，天寒地冻的，别让太子等了。”

这也是几日以来，皇帝第一次听到关盼开口说话，他专注地盯着关盼，手上却在用力，要把她的手指骨节捏碎了般，但关盼只是隐忍着并不吭声。

“关盼，朕当年曾抱着很大的决心，想要不顾舆论立你为后，但是你……选择了站在朕的对立面。”他好像在惋惜，好像在问一个这么多年以来都不曾解开的疑团，“盼盼，当初为什么要背叛朕呢？”

关盼就好像一摊冷冰冰的死水，没有一丝半点的活气，任凭皇帝怎么说，她都无动于衷，置身事外般冷淡。

但皇帝却带着得不到答案不罢休的态度，他抽走关盼手里的笔，用笔端刺在关盼柔弱的手指上，平静问道：“回答朕的问题，关盼，你当年就不曾喜欢过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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