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叫端午,陈准牵着它走出电梯。
管老陈借的车就停在单元门外的停车位上,他步子大,边走边开车锁,先把端午安置在后座,接着返回驾驶位,坐稳后才发现自己心跳失常,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衣领湿透,一掌心的汗。
他将视线移向后视镜,半天没动,直到她和那男人坐进车里,再从他旁边缓慢开出小区。
陈准收回目光,迅速回忆这短短几分钟发生的事,的确是她,的确碰面了,她的确不是单身,那男人也的确在电梯中吻她。
周遭很静,只有端午粗重的喘气声,许久后陈准回过神来,转身摘去它的嘴套。
端午眼睛很亮,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下凝视他。
陈准也盯着它的眼睛:“认出她了?”
端午当然听不懂,只顾着吐舌头散热。它壮硕的身体趴卧在座椅上,不动不闹,特别乖顺。
“你冲她摇什么尾巴?”陈准低声埋怨,不轻不重揉几下端午的头:“她装死不认识你。”
狗没反应。
“出息。”他哼。
陈准慢慢喝完一瓶水,这才启动车子前往南岭郊区的动保基地。他途中接到孙时电话,问他是不是回去过又把端午带走了。
“趁晚上给送回基地。”陈准问:“你干什么去了?”
“吃饭。”
陈准没接茬,而是问:“隔壁住的什么人?”
孙时奇怪他怎么问这事儿,答的笼统:“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挺帅的,为人处世来看不简单。”他关心其他事:“今天救助的狗什么情况?”
陈准打了把方向盘,手机放在副驾座椅上开着免提:“一只比熊,大概两岁,身上皮肤病挺严重,也太瘦了,营养不良。”
下午时,群里收到一条求助信息,发现人在广渠路附近的排污口看见一只流浪狗。那里是城乡交界,比较偏僻,深坑距地面将近三米高,周围用铁网拦截,里面的死水散发出一股腥臭味,旁边泥地布满杂草及生活废物。
陈准和义工华哥赶到时,那只狗趴在水泥管道口动都不动,很小的一只,已经脏成拖布色,远看根本分辨不出品种。
不知这小狗困在排污沟里多久了,也无法判断它身上是否有伤,奄奄一息的状态不太乐观。
陈准绕着铁网走一圈,在较远处的铁皮房后面发现一道破口,他准备从这里钻进去,再慢慢靠近。
华哥举着手机拍摄救助过程,“带上防咬手套和网子吧。”
“拿盒罐头就行。”这状态已经不具备攻击力。
华哥从包里翻出一罐递给他。
陈准顺手塞进屁股口袋。
他把参差不齐的铁网破口前后掰开,手指攀住铁丝侧身进去。坑壁凹凸不平长满青苔,陈准找了处稍微平缓的石头下脚,不料鞋底一滑,整个人险些跌下去。他手臂及时撑住,敏捷一跳,双脚直接踩进泥地里。腿边杂草晃动,惊扰了蚊蝇,一股垃圾腐败发酵的恶臭味扑面而来。
陈准揉了揉鼻子,手掌撑着坑壁小心挪过去。
小家伙很快就察觉到有人靠近,脑袋艰难抬起,本能撑起四肢向后躲,但似乎没力气,极其缓慢地挪了两步,再次趴在地上。肮脏打结的毛发几乎遮住它眼睛,它匐低身体防备地看着陈准,眼中除了无助只剩恐惧。
对于一只流浪狗来说,根本不清楚即将到来的是死亡或是重生,也从来都没有选择的权利。
陈准停下脚步,在距它两米远处慢慢蹲下,拆开罐头放在地上,用手指试探地往前推动。
饥饿使得这次救助很顺利,可能对于它来说,饱餐一顿胜过艰难地活着。
一番周折,陈准抱起了它。
华哥在上面问:“什么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