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准来许岁家的第一年,春节就是在这过的。
陈志远夫妻最开始是做服装生意的,初入这行,没人指点,完全是趟着水过河。两人在服装城租一间店铺,经营半年不见起色,想趁年关把生意带起来,所以三十中午才关门,却逢十年难遇的暴雪,封了高速,没办法赶回来过年。
这场雪傍晚才停,陈准中午接完电话就开始闷闷不乐。其实他来许家已经半年多,逐渐适应,只是今天,特别想家想父母。
那边年夜饭已经摆上桌,为照顾他的情绪,基本都按他口味安排的。
郝婉青摘了围裙,打开节日氛围灯和阳台的大红灯笼,招呼大家一起坐过来。
“陈准,喝什么?雪碧还是橙汁?”许康笑着问。
“都行。”陈准提不起兴致。
许岁守在电话旁和同学聊天拜年,在郝婉青再三催促下才肯过来,抽了把椅子坐:“爸爸,把橙汁递给我。”
许康提前把橙汁盖子扭松,递给她,“岁岁,你照顾一下弟弟,给他也倒一杯。”
许康是提前嘱咐过她的,说陈准离开父母来家里住,心里肯定不舒服,尤其在这么特殊的日子,要许岁有个姐姐样子,多关心多帮助,不准欺负他,别让他觉得寄人篱下。
许岁边倒果汁边抬头瞧他,喜庆的日子,这小孩一张冷脸。
他今天穿一件浅灰色翻领毛衣,左胸口有个刺绣的米奇图案,和她的是同款,除此之外还有大衣,磨毛牛角扣的款式,一白一蓝,也一人一件,都是陈志远提前送过来的。
许岁拿来他的杯子,哄小朋友的语气:“我租了新碟子,你要不要看?”
陈准瞥她,没理。
许岁把盛满橙汁的杯子放回他面前:“放心,这回不是鬼片,《东成西就》你看过没?“
“没。”
“那一会就看这部吧。”
“不看。”有一种童年阴影,叫office有鬼。陈准再也不会相信她。
许岁说:“真不是鬼片,是喜剧。何况上次的鬼片也不吓人,莫文蔚身材多棒,舒淇好性感。”
陈准不认识那些女明星,惧怕之下也没心情关心她们的颜值和身材,现在回想,女主悬脚走路的样子和死时诡异的笑还叫他心有余悸。
郝婉青说:“看什么电影,大过年的,谁家不看春节联欢晚会。”
许岁耸一下肩,朝陈准遗憾地撇撇嘴。
吃过年夜饭,许岁拉着陈准出去看雪。
顺城冬天最冷时不过零下10度,偶尔有雪,盐粒子似的,落地就融化了。
这次暴雪十年难遇,当然要去撒个欢。
走出楼栋口一瞧,天地间融为一体,黑夜里竟有种炫目的感觉。花坛、树木和房屋被白雪覆盖,连路灯灯头也带上了白色帽子。
灯下的光呈现出最温暖的颜色,偶尔有风,灯头的雪便纷纷扬扬飘落。
许岁一脚踏进雪里,竟到了她小腿。
她惊喜:“雪好厚,你试试。”
陈准两手缩在大:
“你想什么呢?”许岁问。
陈准摇头不说。
“不会是想家了吧?”
他这个年纪,认为想家不是男子汉该有的事,承认就太丢脸了:“别瞎说,没有。”
他也踩进雪里。
两人在楼栋前踩雪,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远处偶尔传来炮竹声,却偏偏有种别样的寂静。
陈准心中正偷偷思念父母,衣领里忽然一凉,一个雪团顺后脑勺砸了下来。
他有几秒是懵的,回过头看:“许岁,你是不是有病!”
许岁笑弯了腰。
陈准趁她不备,也捧起花坛的雪,扬了她一嘴。
许岁呸呸两声,团雪反击。
很快,两人把楼前的雪搞得一团糟。胜负心分散了陈准注意力,他暂时忘记离家的失落感,脸上有了笑容,与她打作一团。
不知过多久,郝婉青在阳台喊两人上楼。
虽意犹未尽,也不得不乖乖听话。
两人一前一后上楼去,屋中温暖,身上的雪融化,裤脚和鞋袜都湿透了。
这时电视里正播小品,两人收拾好,坐下来和郝婉青许康一同观看。
许岁家没有守岁的习惯,半夜那顿饺子挪到大年初一早上吃,困了就去睡,每年熬到最后的只有她自己。
十点半的时候,郝婉青和许康相继洗漱回房了,客厅里只剩他们俩。
节目到后面基本是合唱和杂技,实在没意思,征求过陈准意见,许岁放了那部《东成西就》。
陈准的单人床架在客厅角落,关了灯,捧一堆零食,两人并排坐在床上,脚缩在被子里,倚着墙壁,边吃边看。
这部影片是《东邪吸毒》的衍生作品,是剧组全员在闲暇下的即兴之作,却成就了无法超越的经典。
去年cctv6放过这部片子,许岁落了后半段没有看全,前几天和同学去书店,偶然间看到,便租了回来,这次重温,她仍然笑得肚子疼。
陈准只觉得十分无聊,一群人聒噪得很,不如去看两集海贼王。扭过头去,许岁沉浸其中,她脸颊红彤彤,不知是先前被冻的,还是阳台灯笼映衬的。“这演的什么?你能看懂?”
过了会儿许岁才擦掉笑出的眼泪,转头:“什么?”